她心中暗叹,论起人情世故,果然还是池晏更老辣。

很快有人过来汇报:“查过银行账户。一个月前有一笔大额进账,但转账方是虚拟账户,暂时查不出身份。”

池晏:“继续查。”

“是。”

小郭明白事情败露,忙不迭开口:“我是……收了一点点钱,但这都是行业惯例而已……”

池晏淡淡看了一眼他账户上的数字。

“你们拍电影这么赚钱吗?”他笑着问松虞。

松虞也看了一眼。

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价。

于是她冷笑着,将阅读器直接砸进了小郭的怀里;“他给你的钱,是场地租金的十倍,凭什么?”

对方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颤声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只说是您的影迷……”

“那他应该直接找我,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松虞直直地看着小郭的眼睛,嘲弄地说,“你还跟他说什么?”

“我……”

她打断了他,沉声道:“你是不是告诉过他们,究竟会在哪个地方布光,哪个位置架机器?”

小郭先是一愣——而松虞从这惊惶的眼神看出,自己猜对了。

她的声音更冷:“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没人碰过顶灯,它却能够自己掉下来。早在这盏灯被装上去以前,这个地方已经被动过手脚。这并不是意外。”

这时傅奇又走了过来。

他弯腰报告道:“刚才修复了现场的残骸,在里面找到一个微型ai。应该就是这东西撬动了顶灯。”

这句话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郭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一时贪财,他竟在无形中成了一场蓄意谋杀的帮凶。

他不禁伏在地上,冷汗涔涔,声音都开始哆嗦:“陈老师,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绝对没想过……”

池晏吐出一口烟圈:“太吵了。”

于是傅奇又按着他的头,照着另半张脸狠狠扇下去。

“啪!”

这一下更狠,十成力气,小郭的嘴角都渗出血来。

松虞:“够了,我还有话要问他。”

傅奇犹豫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池晏的脸色。这才松开了小郭。

松虞微微偏头:“那群人是什么时候问你现场的情况?”

小郭已经满嘴是血,被打掉了半颗牙。

他龇牙咧嘴地说:“是、也是在一个月以前……”

她转头看向池晏:“但那时候根本还没开机,是有人早就盯上了这个剧组吗?”

接着松虞又想到了昨天那张可疑的脸。

她继续道:“昨天有陌生人想混进片场,但被我赶了出去。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不得不用上了原本就藏在仓库里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不禁又感到后怕。

假如自己昨天没有及时发现那个人,谁知道他会做些什么?也许情况会比今天更糟糕十倍。

但池晏却并没有在听松虞说话。

他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嘴唇微勾,一副很愉悦的模样。

“你在笑什么?”她蹙眉问。

池晏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才说:“噢,没什么。”

“……你说得对。”他又慢吞吞地说,“的确有人盯上了我们。”

她冷笑道:“不是我们,是你。”

拍电影能碍着谁什么事?这群人明摆着冲着池晏来的。

池晏耸了耸肩。

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屏幕一眼,才将它收起来。

他慢慢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神情,轻轻拍了拍傅奇的肩膀:“不要在陈小姐面前做这些。”

“是。”

傅奇蹲下身,一只手捂住了制片主任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血,黄土,灰尘,在凌乱的道具和残骸之间,留下了一条长痕。

空无一人的片场,被鲜血和惨叫浸淫过,反而更有一种肃杀之气。

“你没意见吧?”他微笑着回身道,“犯错的人就要接受惩罚。”

“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松虞冷冷地看他。

整个制片团队,都来自于池晏那家新开的电影公司。

而他扯了扯唇:“放心拍戏,陈小姐。这种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目光再一次隐秘地,落在了那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那上面正在循环播放着一段视频。

昨夜的酒店房间。

夜已太深,窗外还在下着大雨,云层翻滚,仿佛潮水涌过头顶。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划破长空。

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不知何时出现在窗边。像一只漆黑的蜘蛛,静静地趴在玻璃上。

这画面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五指异常灵巧,像毛茸茸的蜘蛛腿,轻巧地撬动了锁扣。

一个瘦小的男人,无声地推开玻璃爬了上来。他抬起手中枪口,遥遥对准了松虞。

假如松虞也看到这段视频,她会立刻认出,这就是昨天闯进了片场的陌生人。

但就在此时,对方整个人僵住了。

原来不知何时,银色的细密丝线,已经黏湿地、严实地缠住了他的身体——

他像一只银白色的茧,慢慢高悬起来。无法呼吸,无法求救。

在绝对的死寂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抛出窗外,从六十层的高空下坠,坠向万劫不复。

但池晏并没有注意这些。

他的视线完全落在视频画面的另一个角落里。

太过专注,连手指都在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

松虞裹在雪白的被子里,双眼紧闭,沉沉睡去。

对于近在咫尺的这一切都毫无察觉。

鸦羽般的长睫,随着呼吸而轻轻颤抖。她的神情是如此柔和与沉静。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但他的月亮,就静静地藏在这里。

第34章 一条轻盈的真丝吊带裙……

不幸的是, 视频来来回回播放,也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

因为这只不过是警报系统里的存档记录。

其他时候,池晏并没有打开ai的监控。

而松虞突然又站了起来。

她径自走到摄影机后, 将镜头对准了这满目疮痍的、空荡荡的片场。

池晏:“怎么了?”

松虞头也不抬地, 专注地调整机位:“补拍一场戏。”

“现在?”

“嗯。”

池晏轻轻一笑。

他没继续问她为什么,只是随手拉了个手下过来:“把人都叫回来。陈导演要开工了。”

回来的人并不多, 只是几个关键岗位的工作人员以及两位主演。

其他的杂活儿, 松虞索性就让池晏的手下去做了。

于是副导演张喆只能一脸汗颜地,小心翼翼地指使着这群彪形大汉将器材搬来搬去——这些人个个肌肉隆起,神情凶悍,仿佛随时就能拎起东西砸到自己头上。他不禁心中打怵。

回头一看松虞,她却根本毫不在意, 甚至还冲自己点了点头, 神情很满意:“这样效率高多了吧。”

张喆:“……”

效率再高,谁也不敢请阎王干活啊。

真正的阎王, 池晏, 还站在后面,但松虞完全视若无睹。

她自顾自开始给演员们讲戏。

杨倚川乖乖听着,反而是江左犹犹豫豫地看着她:“陈老师, 你都这样了, 还要继续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