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这样会控制自己,却不知自己给予了刘偲一个错误的讯号,在他眼里解读成了:玥儿这般柔顺地靠在他怀里,看来自己这几个月的辛苦与忍耐都是值得的,玥儿总算是软化了。

此时此刻,刘偲真真儿是恨不得将她小心翼翼地揣入怀里,视若珍宝地呵护一辈子,再也不叫人看了去。

泉瞳玥根本就不明白,有些人,并不会因为你让步了就放过你,他只会变本加厉……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处便不逐一繁述了。

却说那刘偲牢牢地搂了她好一会儿,马车终于是拐进了怀府的胡同。泉瞳玥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要到家了。

刘偲依依不舍地出声道:“玥儿,我要走了,今日一别,恐怕好长一段日子都要见不着你了,我先前在御街上也替你买了些东西,如今都放在另外一辆马车里头,正跟着这一辆的后头呢,待会儿你差两个粗使婆子将那些个物价儿都抬回院子去吧。我这就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

泉瞳玥一听,脑海里不断地劝说自己:他就要走了,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再惹他。可惜,她实在是太盼着他走了,还是没忍得住,竟将心中所想的话脱口而出:“你还是别来看我了罢……”

那刘偲一听,倒是低低笑了起来,这小猫儿看似乖顺,实则还是有几分脾气的。思及将近一个月都要看不到她……他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痛了,再垂头看了看泉瞳玥那娇小的身子,她怎么还是这样小呢?

刘偲每日每夜都是这样在心里思念着她,并克制着自己,耐住性子不去看她,这日复一日的忍耐,再忍耐……只会让他觉得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刘偲将泉瞳玥身上的斗篷裹了裹,端详了她好半响,终究还是克制不住,俯身在她的樱唇上啄了啄,而后迅速地起身掀起帘子跃了出去。

在那灌入的冷风里,依稀能够听到那朗朗如玉的声音:“玥儿,照顾好自己。”

泉瞳玥有些怔怔地望着那帘子,久久都不曾开口说话,直到莲儿醒过来出声唤她,方才面色酡红地回过神来,适才她又被那魔星轻薄了去,可最最令她不解的是,她今日竟不太排斥这样的亲昵举动……

这日,泉瞳玥陪着姑母用过早膳后,同莲儿两个正往自己的跨院走去,行至半路,却见怀景彦半倚在栏杆处看着她。

泉瞳玥心头一跳,正要避过,那怀景彦却走上前来,笑道:“玥儿表妹,回家也有几日了,怎地天天不见你同我说话?我们何时这般生分了?”

泉瞳玥抬头望去,见怀景彦嘴角向上翘着两分,可那笑意,却似乎并不及眼底,泉瞳玥觉得自己虽与怀景彦相处了十二年,却看不真切这个表哥。

“表哥怎地这样说?玥儿倒是想同你说话的,可你自回家来,总是早早儿便出了门,每日不是同谦良哥论书鉴诗,就是与一众同窗好友去附近的山水名胜之处登高游赏。表哥素来知道我是个惧冷的,每每到了这个时节,除了给姑母问安,轻易不肯踏出房门,又怎能和表哥玩到一处去?”

泉瞳玥这番话的意思已经解释的十分清楚明了:除了姑母那里,我连房门都不曾出过,你的那些事儿,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怀景彦听罢,这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实际上,他还吩咐了自己院子里的冬梅、霜雪多多留意这边的动静儿。

其实怀景彦自己倒是无所谓有些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只是他将来势必要娶韵澜的,在她没有过门之前,他并不想她因着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而坏了名声,到时嫁进来,怕她难做。

怀景彦听罢泉瞳玥这番话,方才放下心来,继而点了点泉瞳玥的额头,开口笑道:“你呀,就是个柳絮身子,我今日出去,看看街上有什么好吃好耍的没,给你带点儿回来,省的你在房里闷坏了。”

泉瞳玥故意颦了颦秀眉,佯出一副娇憨之态道:“这好吃好耍的,只怕不该是给我的吧,留给未来嫂嫂的玩意儿,我可是不敢沾的。”

怀景彦一听,眉头便舒展开来,他觉得自己的表妹越来越会做人了,将来谷韵澜嫁进来,起码与小姑子的关系不会太差。

二人正是说话间,突见二房姑娘怀婷玉抹着眼泪从小径上奔来,身后还跟着一众仆妇,泉瞳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怀婷玉却是一阵风儿似得越过他二人,翻过栏杆,直直地栽进了覆着薄冰的池子里。

第42章 池水彻骨寒

却说到怀婷玉一头栽进了覆着薄冰的池子里,有那在附近走动的仆从见状,马上就拉开嗓门大喊了起来:“不好了!姑娘落水了!”

泉瞳玥见到这样惊人的一幕,惨白着脸儿赶忙几步小跑奔至池边,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栏杆,一时间已是心神慌乱,随后转头对怀景彦道:“表哥快下去救人吧,这样冷的天,婷玉姐姐可怎么受得住?”

那怀景彦见此变故,也是唬了好大一跳,他这堂妹怎么好端端的跑去跳池塘?不过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哪里敢耽搁,自是火速褪下棉袍,一把抛给泉瞳玥,随即就着长衫便毫不迟疑地跟着跳下了池塘。

泉瞳玥站在岸边,急的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彼时,那十几个仆妇、丫鬟将将赶到,见此一幕,纷纷被吓得乱了手脚,有那上了年纪的老妇,立时就开始哭天抢地起来,口里一个劲儿地嚷嚷着:“怎么会这样!姐儿啊!我的姐儿啊!你怎么这样傻啊……你这可叫老奴怎么办啊……”

“姑娘要是有个好歹可怎生是好”

“姑娘遭了这样大的打击……”

“怎么办?少爷也跳下去了!景彦少爷和婷玉小姐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一帮子人站在池边七嘴八舌地说着,有那哭得太厉害的老嬷嬷,没喘过气儿来,竟然双眼翻白昏了过去,于是乎,掐人中的掐人中,拍脸颊的拍脸颊,又是一番手慌脚乱。

泉瞳玥被这些个人吵的脑仁突突的疼,这样人命关天的危急时刻,一帮子仆妇除了傻愣着的,就是吵吵嚷嚷的,期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帮忙!还有那哭天抢地,帮不上忙反来添乱的。

泉瞳玥清了清嗓子,面露三分怒意地厉声喝道:“够了!你们光在这里嚷嚷有什么用?”

原本乱成一锅粥的众人闻言,竟然奇异地安静了下来,目光纷纷投向了泉瞳玥。却说这表姑娘,平日里说话大多是和和气气的,见谁都是带着三分笑意,却从来没见她说话如此严厉过。再观其神色,明明还是那张绝世出尘的脸,此时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在场的一众丫鬟与仆妇们,不自觉的生出了敬畏感来。

泉瞳玥神色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又道:

“凤钗姐姐,还请你去通知下二婶婶,着人请大夫来,玉兰姐姐、玉香姐姐,请你们两个去拿两床毛毡来,如今少爷和小姐都泡在冰水里头,等会上来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她说罢这些话,又偏头对自己身边的丫头道:“莲儿你帮着婷玉姐姐房里的春蕊,赶紧通知火房准备些热水,房里生上火龙,还要准备干净的冬裳,李嬷嬷,还请你速去吩咐厨房准备驱寒的姜汤!这样紧要的关头,可耽搁不起。”

却说在这百年氏族里头做事的,那都是人精儿,如今见大房、二房的少爷小姐都落了水,又被表姑娘提醒了一番,自是纷纷动了起来,准备热汤的准备热汤,跑厨房的跑厨房,请大夫的赶忙去通知管事儿的拿名帖,而拿被褥毛毡的自然抱了好几床就往这池边赶。

泉瞳玥见大家都恢复了平日的利索,这才捏紧了帕子,忧心忡忡地看向池塘。

不多时,怀景彦拖着怀婷玉上了岸,两个仆妇赶忙上前拿毛毡分别裹住了他们两个。

这时怀景彦脸色铁青地拉着怀婷玉的胳膊,声色俱厉地喝道:“怀婷玉!你发什么疯魔拿自己的身子撒气?这样的大冷天,落水是好耍的吗?若不是我和玥表妹碰巧站在这里,你以为你还能活命?”

那怀婷玉平日里也是个嘴利的,可今日不知为何,竟然也不辩驳怀景彦的话,许是受了惊吓,只径自耸搭着脑袋,面无血色地瑟瑟发抖着,那眼眶里头的泪珠子簌簌地往下落。一副无声落泪的模样,端的是伤心伤肝。

却说这怀景彦平日也是个温和性子,如今再瞧那青红交错的脸庞,已是怒极:“玉姐儿你都是要嫁作他人妇的人了,今日竟然做出这种不忠不孝,且没脑子的事情,你让二婶子和二叔可怎么见人?”

怀婷玉闻言,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隔了好半响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景彦哥哥,我这心里难受啊,真的难受!那李家公子做出这样伤我心的事情,我这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怀景彦听到李公子三个字时,脸色顿时一变。

那泉瞳玥见这怀氏兄妹两个说着话,也不做声,只一脸担忧地看着。

毕竟两个人才落了水,这天寒地冻的,站在寒风里头训斥也不是个事儿,其后一帮仆妇丫鬟簇拥着各自的少爷、小姐,各回院子去料理自不便再提。

大清早的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坏了心情,出了这样的丑事,怀婷玉原本是要被罚跪祠堂的,可念在她将将落水,身子骨也入了寒,最后被罚拘在自己的院子里,直至第三日,方才被允许见人。

这日刚刚才解了禁,泉瞳玥便陪着自个儿的姑母提了些补品来看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