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凌华清就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离开病房半步。

庄穆玄始终担心她的身体,几次三番劝说却都被轻飘飘的三言两语挡了回来,他也知道自己夫人这执拗的性格,也只能随她去了。

况且出事时他虽然没表现得太激动,心底里却止不住地害怕。

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里,庄睿宁自知自己其实都存在着一种自负的心态,从没有想过,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什么能将他难倒。

直到庄睿宁出事,而他却只能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没曾想,这种无力感削弱了他的警惕性,这才让奸邪小人有了可趁之机,居然利用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来对庄睿宁下手。

尽管人并没有什么大碍,但为了保险起见,庄穆玄还是选择了跟凌华清一起守在了医院。

这事虽然没有被大肆宣扬,可作为至交好友,程昱自然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会议一结束便给庄穆玄打了个电话过去。

病房里不是接电话的地方,庄穆玄看了一眼守在病床边一动不动的凌华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手抓起放在一旁的烟盒走了出去。

到了楼梯间,他抽了支烟出来点上,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起电话,“你这通电话倒来得及时,我正想找你帮个忙。”

程昱何等聪明,一下便猜出他口中所说的“忙”指的是什么,“你是想让我去彻查那事?”

任谁都都不会相信,一个六岁的孩子会做出摘氧气面罩这样可怕的事,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背后有人指示,而且这人还藏得很深。

对于这人,庄穆玄心里其实并非没有人选。

只不过他现在必须留在医院,就算想调查也是分身乏术,只好将这事委托给了信赖得过的程昱。

缓缓吐出一口眼圈,庄穆玄哑声道:“没错,而且还不止是查出,必须得有确凿的证据。”

程昱没做犹豫,当即答应了下来,“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好。你好好在医院守着孩子,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庄穆玄轻笑一声,“废话什么?我什么时候还跟你客气过?”

第二天是周六,被繁重工作拖得凌晨两点多才阖眼的陈思思一大早便拉着程昱来了医院,看着憔悴不已的凌华清,险些没当场哭出来。

陈思思心疼不已地抱住自己的好友,“昨晚忙得太晚了,过来又怕打扰你休息,我应该早点过来的。”

凌华清在她背上轻拍几下,过度劳累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不用觉得抱歉,要不是你,我手头那些工作一时间还真的交接不下来。”

两人都是这么多年朋友了,这些客套话再说下去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陈思思在病床边站了许久,抬手在庄睿宁略显苍白的小脸上轻触了一下,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的视线落在覆盖住大半边脸的氧气面罩上,佯装赌气似的开口:“就这么几天,小家伙居然瘦成这样,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啊?居然连干妈来了都不喊人,以后不给你买礼物了……”

说到这里,陈思思再继续不下去。

她脑海里闪过无数次自己和庄睿宁相处的画面,从没像现在这一刻一般,如此迫切地希望小孩能从床上跳起来,像往常那样甜甜喊自己一声“干妈”。

想到庄穆玄跟自己说的那些话,陈思思心里难过,却也只能强忍着将情绪给收了回去。

他在电话里不止一次提过,凌华清这些日子情绪本就敏感脆弱,如果连她都陷入悲伤情绪无法自拔,凌华清的状态只怕会更加糟糕。

多亏陈思思来了,一直没什么胃口的凌华清在她的劝导下总算勉强吃了一些。

看到这幕的庄穆玄放心许多,抬眼示意程昱跟自己出去,后者很快接收到讯息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紧跟在他后边出了病房。

到了空无一人的楼梯间,程昱一眼便看到庄穆玄烟盒里所剩无几的烟,不由皱眉道:“你抽得这么凶?”

抽烟的人对烟味向来敏感,他刚进病房的时候丝毫没有闻到,估计是庄穆玄怕被凌华清觉察到,每次抽完都会把味道散了再回去。

这处正对风口,庄穆玄两手拢成个半圆总算点着了叼着的烟。

他将烟盒揉做一团投篮似的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却也不回答,只沉声问道:“事情查出眉目了吗?”

程昱顿了一瞬,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站立,“我顺着你助理给的资料查下去,暂时没发现柴家有什么不对劲,应该只是那孩子恰好被有心人士给利用了。”

昨天接到庄穆玄电话后他便着手去查,只是柴家人向来疼爱这个独子,这一家人纵然不足为惧,可他也不可能直接把人抢来询问。

中间费了些工夫,这才算是跟那熊孩子见着面。

都说五岁六岁最捣蛋,这姓柴的小子自然也不遑多让,一开始压根就不配合,还是程昱稍微施了点压才从他嘴里套出了话来。

程昱顿了顿,接着道:“但是很可惜,那孩子毕竟只有六岁,我反复询问了几遍,能从他嘴里得到的内容依然少之又少。”

“他只能说清楚自己跟着老师一块来医院,离开的时候因为调皮跟大家走散,然后就遇到了一个人。”

据那孩子所说,他甚至都没办法分辨出遇到的那人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只知道那人将自己浑身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口罩、墨镜全副武装,甚至连声音都刻意压低让人辨不清男女,手里则是拿着一款最近刚出的电动玩具。

小孩玩性大,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几乎没等对方说话就掉进了圈套。

说到这里,程昱兀自拧紧了眉头,“他说他当时问那人要玩具,结果那人告诉他,只要他进病房把睿宁的氧气罩拿下来,那玩具就是他的了。”

那姓柴的孩子不过六岁,性子又顽劣,压根没什么分辨是非的能力,更加不知道氧气罩一旦拿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