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弄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你再不说我挂了。”

“你别啊,我这不是在组织语言吗……”他又纠结了老半天,总是说不到重点,“其实……那个……我随口一问啊,也不是说就是我自己的事,纯粹好奇而已。”

“嗯,你说。”

“如果……就是如果哈,两个男人酒后那啥了,那占便宜的那个需要对另一个负责吗?”

我一怔,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动声色道:“他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朋友?”

“呃……差一点,不算吧。”郑解元苦恼道,“严格说来还有点不对付。”

“……”

“占便宜那个还是直男。”他小声嘀咕,“也不能说是便宜吧,毕竟直男贴钱给他都不想占这个便宜。”

“……”

见我久久没有回应,郑解元不解道:“桑念?你说句话啊。”

我深吸一口气,后悔刚才没有当机立断挂掉电话。我就应该让他自生自灭的。好奇?谁会好奇这么具体的问题?他还不如说自己有个朋友。

“你跟施皓睡了?”

这次换郑解元沉默。

“什……什么啊!”他缓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否认,表示绝不是他跟施皓,他死都不会喜欢男人更何况施皓。

真巧,曾经我也觉得自己死都不可能喜欢男人。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现在的重点是,为什么他还活着?

以施皓那狗脾气,被郑解元占便宜,还是床上的便宜,清醒后第一时间就该把郑解元五花大绑塞进行李箱沉海了,怎么可能容忍他活到现在?

“知道了,不是你,是别人。那你告诉我,直男为什么认为是自己占便宜了?有什么……铁证吗?”

“前一天两个人一起喝酒来着,结果一觉起来,就发现我没穿衣服……我是说直男发现自己没穿衣服,然后身边躺着个人,同样没穿衣服。直男没有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但旁边那个人看起来就……挺累的。我……直男没敢掀被子仔细看,只看了露在外面的上半身……背上挺多类似吻痕和牙印的痕迹。”

这个证据……也不算太铁吧?

“你感觉……我是说直男感觉有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郑解元本就气虚的声音在我问出这个问题后一下子更虚了:“啊就……隐隐约约,好像……有爽到。”

我揉了揉太阳穴,问:“对方什么反应?”

“不知道啊,我偷偷跑掉了。”

怪不得施皓没弄死他,也怪不得这几天他这么安静,敢情是在“躲债”。

“现在你觉得该怎么办啊桑念?”他一点没发现自己刚刚的“口误”。

“你去找你爸吧,虹市是容不下你了。”最好把名字都改掉,能出国出国,去到施家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郑解元有些不情愿:“……没别的办法了吗?”

还能有什么办法?让施皓打死他出气吗?

“有。”

郑解元精神一振:“什么?”

以我有限的人生经验,除了跑路,大概只有一个比这更平和,更简单有效的解决方法。

“祈祷。”

俗称“听天由命”。

郑解元闻言跟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长长叹了口气,没说两句便主动挂了电话。

走出卧室,厨房的灯亮着,里头传出锅碗瓢盆的声音,纪晨风正在做晚饭。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我们最好的那段日子,只不过房子换了,猫和乌龟也不见了。

小雪和橘子在许汐那儿过着神仙日子,不知道还肯不肯跟我回来。家里这么小,它们能住得习惯吗?

应该能吧,我都能,它们有什么不能的。

靠在厨房门口,我欣赏了会儿纪晨风忙碌的背影,见料理台上摆了不少食材,少说能做四个菜,笑问:“今天好多菜啊,两个人吃得完吗?”

纪晨风听到声音偏过脸,道:“不止两个人。”

不止两个人?

我站直身体,不解道:“还有谁?”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我看了眼纪晨风,往门口走去:“我来吧。”

铁门缓缓推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白色塑料袋。

“防水贴给你拿来了,你要这个干……”等门完全打开,我与门外的简行面面相觑,一时都愣住了。

所以这就是多出来的那个人是吗?

“……你是?”简行疑惑地朝屋里张望着。

“他男人。”沉着脸说完,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我转身往卧室走去。

然而没多久就开始后悔。

听着门外模糊的交谈声,思绪总是不由自主飘过去。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又不想像个有疑心病的丈夫一样贴在门上偷听妻子和别人的对话。我死死盯着房门,仿佛只要有足够的毅力,它终将被我的目光焚为灰烬。

就这样硬坐了半小时,纪晨风来敲门,让我出去吃饭。

我一下子站起身,没有任何迟疑地拉开房门,动作快到连门外的纪晨风都没反应过来。

“走啊,不是吃饭了吗?”说完我先一步往客厅走去。

矮桌被重新架起,四个菜加三副碗筷拥挤地摆在桌面上,再没有多余的地方,以至于酒瓶只能委屈地待在地上。

与我第一次在这里吃饭时情况一致,三个人吃饭,这张桌子属实有些拥挤,更何况这次是三个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

简行与纪晨风相对而坐,我坐在当中。

“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今天好好喝一顿……”简行替纪晨风碗里倒上啤酒,抬高瓶口,看向我,“兄弟,你喝不喝?”

我挡住自己的碗,还没开口,一旁纪晨风就替我回答道:“他不喝。”

“行,那我们两个喝。”说着,简行给自己碗里满上。

原以为,自郑解元那通电话后,这一日不会再有任何事能动摇我心。结果发现我错了。

简行不止送来了防水贴,也送来了纪晨风的秘密。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纪晨风的了解并不全面。

第63章 明明喜欢到不行

简行与纪晨风之间的话题,多集中于宠物医院和过去的学生生涯上。我只有听的份儿,很难插入进去。加上不喝酒的总要比喝酒的吃饭快,他们一瓶酒没喝完,我已经结束用餐。

“去洗澡吧。”纪晨风将简行拿来的那只袋子递给我,“里面有防水贴,你自己贴一下。”

虽说总把简行当假想敌,可我自己也清楚,这种猜忌毫无意义。

我不可能时刻跟在纪晨风身边阻挠他和别人的正常交往,更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搞黄他的工作。我得接受他在这世上还有别的朋友,别的牵绊。我依旧是他随时可以依靠的大树,但他不是菟丝子,他不需要围绕我而生。

接过袋子,我拿上换洗衣物进到浴室,脱掉上衣后,发现单手贴防水贴有些困难。

哦,这就没办法了。

“晨风,能进来一下吗?我一只手贴不上。”脑袋探出浴室,我抱歉地打断纪晨风与简行之间的对话。

“等一下。”纪晨风跟简行打过招呼,起身朝我走来。

我拿着一张防水贴,靠坐在洗衣机上,等他进来了,便将防水贴给他。

“因为我要洗澡,所以你特地叫他来送防水贴的吗?”看了眼微敞的浴室门,我轻声问道。

“嗯。”纪晨风撕开覆盖膜,小心地将方形防水贴盖在了我的伤口上,“一般药店买不到这种。”

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想让他少喝点,话都到了嘴边,忽然忆起上次他喝醉时让人惊喜的表现,犹豫片刻,私心作祟下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喝醉了好啊,喝醉了说不准我也能占一回便宜。

“好了,洗完后揭下来就行。”贴完了,纪晨风让我有事再叫他,随后便出去了。

恨不得把昨天没洗的份儿全洗回来,我在浴室待得格外久,洗完了等穿好衣服出去,发现纪晨风他们已经把桌上的菜全部撤下,换上了西瓜。

“你戒烟了?不是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啊……”简行手里拿着包鱿鱼丝,边说话边从中抽出根放进口中咀嚼。

我擦着头发坐到他们边上,简行将手里鱿鱼丝倾向我,我谢过他,从里头抽了两根。

“聊什么呢?”我问。

“聊戒烟呢。”简行道,“我说我现在肺不好,抽烟抽的,这人说戒了,我说戒烟哪这么容易,他说他就戒了。我记得我之前在学校还给他递过烟,他那时候说自己不抽的,结果几年不见不仅学会了抽烟竟然连烟都戒了。”他语气里大有一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纪晨风都学坏了”的调调。

吃完了鱿鱼丝,我拿过桌子上的西瓜啃起来,闻言有些诧异。

原来纪晨风以前不抽烟吗?

去年生日时候我记得问过他,抽烟跟谁学的,他说是跟一个特别的人学的,当时以为是周及雨,可仔细一想,好像没见过周及雨抽烟,在他身上也没闻到过烟味。

不是周及雨的话,这个“特别的人”到底是谁啊?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又多出个人来?

“因为桑念不喜欢。”

吐出西瓜籽,听到纪晨风略带沙哑拖曳的嗓音,我朝他那边看过去。他单手撑着颊,脸上毫无醉意,发现我看他,轻轻抬了抬眼皮与我对视。

他清醒时是绝不可能用这样一种眼神看我的,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就像……在勾引我。

“他总是这样,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他收回视线,碰了碰简行的杯子,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

“喜欢你不就行了。”简行端起自己那杯同样仰头喝干。

他刚想去够一旁酒瓶,我拦住他:“我来。”说罢给他俩一人一杯重新满上。

起先我还能吃着西瓜听他们闲聊,不时插一嘴,后来可能精力耗光了,就开始不自觉犯困。

到底要喝到什么时候?

打着呵欠,我躺在纪晨风身旁,本来只是想闭眼假寐,结果一不小心睡过去。等再醒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简行终于是要走了。

“看起来人不错啊,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们和好了,今天吓我一跳……”简行站起身,用含着醉意的声音小声道。

“没有和好。”纪晨风跟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