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秋池一人。说到底,也是一个仇字!可如今加上了这份藏宝图,还有一个被认为逃脱的大汉前太子司马陵……

难怪路十三要说这是个死局!

想必那日晚上,他是不想她太过忧虑,才没有将实情托盘而出。

司马陵……他真的活着么?

也许是真的……在秋池不告而别后,她就一直隐隐有些念头。他不同自己相认,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暗示,他那样沉痛隐痛地还是毅然决然不告而别……

这一瞬间,一切曾经不愿去深想的猜测,脉络都清晰起来了。

明思行到一座凉亭边,有些挪不动步子了。

她的胸口发闷,有些疼,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司马陵是骄傲的,秋池是固执的。这两个男人说来,其实也是好的。她虽然因他们而受了伤害,但她从未怨恨过他们。置身处地,她都能理解。错的只是缘分,错的只是她有一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心。若换做另一个女子得到这样男子的心,只怕都是一段羡煞旁人的金玉良缘。

得知司马陵死讯的那一日,她之后整整两日都未曾开口说话。

无论如何,那个姿容绝世而又自视甚高的男子是真真切切地对她捧出了一颗心。她虽是不能接受,也对他的做法不能苟同,可她还是明白的。以他的地位和受到的熏陶,他能做到的这一步,她即便是接受不了,也应该还以相应的尊重。不为别的。只为那一颗真心。

而秋池,她同样理解他。她从未怪过他。虽然心底还是会有心伤的感觉,但从未有怨,更无恨。

她说过。她是不会爱上萧峰这样的男人的。

可秋池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她也遇上了。虽然坚决的抽身离去,可已经动了几分的那颗心。在这之后近两年的时间,偶尔想起,也不是不痛的。

她理解他,也怜惜他。

可是,还是不行。

她想平凡自在,却身不由己,不得不一步步的踏进这条命运早已摆设好的棋局里。她逃不开。而他也注定要进来。若司马陵真的活着,以他的性格,会如何?

这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这一刻,明思几乎没有勇气想下去。

“小姐,你怎么了?”见明思扶着亭柱脸色忽地发白。帽儿蓦地紧张,“可是身子不舒服了,累了?”

明思摇了摇首,“我没事。”

帽儿心里着急,“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心里若是不舒服,你就同我说说吧。我即便出了了什么主意,可听你说说。你也少闷些。你这样,我都快吓死了。”

看着帽儿憨厚面容上此刻眉间眼里都是急色忧虑,明思忽地心里一震!

是的,她不能软弱,也不能退缩。

眼前的帽儿,还有身边的如玉莲花。方师长、牛牛,还有爹娘,还有纳兰府那一大家子人,她不能畏惧,她必须挺直脊背。

这一生,她也没有别的财富,唯一贪恋的不过就是这些会为她哭为她笑,为她忧心的亲人。

无论如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的坚强。

没有到最后一步,如何就能失去希望!

看着明思的面色慢慢恢复,眸光也凝聚起来,帽儿暗暗松了口气,放缓了声音,眼巴巴地瞅着明思,“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你今日真不大对。”

明思沉了一口气,纤细的脊背又挺直起来。她望着帽儿微微而笑,心道这丫头这些日子情绪也低沉了不少,想必也猜到了些。那有些事,也没必要再瞒她了。正如她所说的,也许说出来,自己会轻松一些吧。

明思微笑着望着帽儿,神情缓缓凝重了几分,语声却是极低,“方才明汐说司——”

还未说完,耳畔忽地传来几声断续的琴声,她倏然顿住口,身形一颤,猛然转首朝不远处的一个园子望去。

帽儿先是一愣,明思这一顿口,她也听见了那园墙内飘出的琴声。

琴声开始有些断续,而后便流畅起来,听着耳中,却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

方才,她一心只顾着明思,虽听到有些隐约的乐音,也未曾太过注意。

此刻一安静下来,她顺着明思目光望去,却只望见那雪白园强,什么都看不见。

琴音袅袅,优美的曲调中却是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悱恻凄然。

帽儿愈听便愈觉几分耳熟。

帽儿细细听了半晌,努力搜索记忆,忽然电光火石间,她脑中一亮,猛地惊异转首,“小姐,这不是西——”

还未说完,明思却面色僵硬地一把握住她的胳膊,用力极大,她有些生疼,却不不敢出声。

就这么一刻的时间,明思一张脸已经变得比早前更加雪白,她紧紧地握住她手臂,语声是从未有过的低沉轻微,“帽儿,别说话!”

那一双杏仁般的大眼,此刻乌亮得惊人,也深幽得吓人。眸光很亮,很黑,却似有无数看不见的波光在不停颤动。

帽儿呆住了!

看了明思握在她手臂上的那因用力而有些发白的纤细指节一眼,愣了须臾,才呐呐低声疑惑,“小姐?”

明思的身体好似有些绷紧,神情也僵硬冷白之际。

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才缓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动作,她蓦地松开手,“可是弄疼你了?”

帽儿摇了摇首,眼里全是疑惑,望了一眼那琴声未歇的园墙,“小姐……出什么事儿了?

明思一瞬间就平静下来了,甚至朝帽儿露出一抹安抚的浅笑,“方才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我们过去看看,那琴好似弹得不错。”

帽儿还有些纳闷,不过听明思这样一说,也点了点头,“那曲子跟小姐弹得有些像,是挺好听的。不过好像也有些不同,没小姐弹得顺畅。”说着望了那园子一眼,“这园子该是大管事说的那些乐师住的吧。该是在练新曲子吧?”

明思长长的睫毛极快的颤了下,颔首,“想来是的。”

两人说着便朝那园子行去。

帽儿问可要进去,明思道在外面看看就行。若真是人家练曲子,也不好打扰。

院墙上开着扇面的海棠漏窗,高度正好一人。

明思和帽儿走到就近的一个漏窗驻足朝内望去。只见里面或站或坐十数人,皆是老少不一,或者拿着,或者对着不同乐器的男子。看肤色发色,却是胡人汉人皆有。

明思和帽儿在漏窗前停下时,先前的琴声已经停了。

一个乐师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正看着那个坐在瑶琴旁的垂首男子皱眉摇头,语气几分呵斥,“这曲子如何能用?王爷贺寿乃是喜事,你这曲子要是奏了,岂不是扰兴!赶紧给我重新备曲!”

那男子垂着首,看不大清模样,只看着那露出的下半截脸,肤色极为蜡黄。穿着一身半新旧的蓝袍,颜色有些黯淡,却很干净。人虽是坐着的,但看得出身量定是不矮,却瘦削得紧。

那管事训了他,他却只垂着首,似未听见一般无动于衷。

管事有些上火,眉头倏地皱紧,脸色黑沉了些,上前一步俯视他,“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一旁一个拿着排笛的胡人乐师见管事发怒,赶紧上前一步赔笑道,“管事大人,景明他不会说话,你放心,他都听见了。赶明儿就重新选支曲子。”

“哑巴?”管事倒是愣住了。他也是刚刚才接手这批乐师的,受了大管事的指派,特地来验验这批乐师的底儿,为王爷贺寿做准备。

管事看了那琴师一眼,不觉眉头皱紧,“怎么哑巴也送来了?库管事这是怎么挑的人?”

“管事大人你息怒,”那胡人乐师接着赔笑,“景明虽是哑巴,可这琴艺是一等一的好。您宽容些时间,容他重新挑曲子,定让您老满意。”

接着,一旁的其他乐师也纷纷替那琴师说好话。

管事被一群人捧着,怒气也散了几分,哼了一声,“三日内,若拿不出合适的曲子,就别怪我不客气!”

丢下这句,便一甩袖子走了。

管事走了后,那先前说话的那个胡人乐师走到那琴师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低声宽慰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其他的乐师见管事离开,也都纷纷收拾乐器物什离开了。

偌大的园中空地,很快便只剩那乐师一人。

周遭花木繁茂葱郁,除了那乐师,只远处一个正在拾掇花木的老花匠。

待众人离开后,他才站起身将瑶琴抱在怀中转身。这一站起来,只见身量果然高瘦,而那露出面容也是蜡黄瘦削,不难看也不好看,平淡无奇。

看着人都散了,明思轻声道,“走吧,回去了。”

还未转身,便听见身后传来沙鲁带了几分惊喜的声音,“帽儿姑娘,你们在这儿呢?难怪我到处就找不到——”对上明思的目光,他又咧嘴一笑,“王妃,王爷回来了。”

明思唇角浅笑,微微颔首,迈步朝前行去。

沙鲁满面笑容的迎上来,“今日皇上留王爷说话,便回来晚了。”

明思浅浅而笑,“我也没什么事儿。你在这儿正好,你问问王爷,这回寿辰可还是按老规矩办?若是,你就通知大管事一声。”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