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太子殿下驾到!”门房一噤,赶紧回话。

明汐霎时一怔,站起身,惊异道,“殿下来了?”

门房没有回话,朝后一望,赶紧躬身让开,老太君和明雪也赶紧起身,只见门房让开后,一身华贵月白锦纹长衫的司马陵便出现在门前。身后跟着玉兰和两个侍卫。

当门长身玉立,只见雪衣翩然,玉面皎皎,眉心一点殷红赤血,真真是风姿无双,优雅高贵中却又意态风流。

秋老夫人和田妈妈一干人哪里见过这般风华气度,再被太子的容貌一震,直接瞬间呆望!片刻间,心中惊喜惊惧难以分辨。

明思抬眸看了一眼便轻轻垂下,看似平静的眸光之下却是无奈苦笑。

难道自己前十年把所有的好运都用尽了?

见得太子出现,众人一愣后,便欲行礼,却听“哐当”一声脆响,然后是“哐啷哐啷”——身形立时顿住,齐齐朝后望去!

明思只看了一眼,便彻底无语!

半垂眼睑,事到如今,再无可想,明思只能在心底暗暗苦中作乐的一笑——原来不止地狱有十八层,连倒霉也有地下室……

云芳吓得脸色惨白,手乱脚乱地将手炉拾起捧住,惊惶地看着目光炯炯的众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语声直打颤,“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太子看得不小心失神了……

司马陵的目光在她收拾手炉上只停了一瞬,便神色如常的移开,众人又欲跪行礼,他抬手止住,“都免礼吧!”

说着,抬步迈进。

见太子并无责意,秋老夫人不由地松了一口。若太子怪罪,这头儿可是她牵起的。

虽未见过太子,却也知晓这位乃是万千宠爱,独一无二的身份。

纵然池儿同太子交好,可若真问起缘由,她就有些失脸面了。

这般想着,又狠狠地剜了云芳一眼。云芳一颤,面色更白。

而明思却是心神莫名一震!

司马陵看到那手炉竟然连一丝诧异之色都未现……

原本担心的是他诧异问起,若是一问漏了口。这厅中人精众多,自己哪里还能糊弄过去——

可他分明看到了,却是如许平静,明思看得仔细,司马陵的眸光连一丝颤动的诧然都无……

脑中霎时纷乱,许多模糊的念头刹那间浮上,似乎有千头万绪。隐隐若若。

心绪繁乱片刻,明思定定神——也许是自己多想了!身为太子,日理万机也不为过。事情过了这么几个月,他也许压根儿就忘记了这样一个小物件。

老太君自听到太子驾到之后心中便是一凛,太子出现后,目光更是滴水不漏。

屋中众人以她的辈分最尊,于是行前一步微微躬身,“老身见过太子殿下。”

司马陵颔首,温文尔雅的一笑,“老太君免礼。孤方才去见了薛相国,正好顺道,便过来接太子妃和侧妃一同回宫。”

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也突然而至,去偏生是这等场面——秋池愣了片刻,五味陈杂中又有些心神不属,还是竭力镇定的上前,“臣参见太子殿下。”

司马陵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一眼,一笑,“秋将军免礼。”

厌恶嘲弄地瞟了一眼云芳后。见老太君和秋池同司马陵见完礼,明汐调整表情,眼里是止不住的喜色上扬,仪态端方的上前一步。“殿下。”

司马陵淡淡一笑,“你们离宫已经数日,母后也多有惦念,跟孤一道回宫吧。”

明汐顿时惊喜,司马陵从来待她寡淡,这般和颜悦色莫说是入宫后,便是入宫前也是未有过的。

遂娇羞一笑,“臣妾也是挂念老太君,听娘说老太君来了六妹妹这里,臣妾便想着也顺便见见六妹妹,倒是有劳殿下了……”

看着明汐这般神情作态,司马陵心中厌恶之极,可此刻人前,他却又不得不耐住性子做给众人看。

明思定然是同北将军府闹翻了,否则断无可能出走。

他本是心喜,可一听明汐竟然也来了,心里便觉不放心。

明汐心性他再清楚不过,追到北将军府只怕是为了落井下石。她如今又是太子妃的身份,真要使什么手段,只怕老太君也是压不得她。他固然想明思同北将军府早日决裂,但绝不想明思真正受到伤害。故而不顾玉兰的相劝,还是亲自来走了一趟。为了避人耳目,他还先去了一趟薛相国府。

心里沉了口气,他忍住嫌恶,微微垂眸,“既是见过了,就回宫吧。过两日老太君寿诞,再回府好生相聚。”

言毕,朝老太君颔了颔首,转身看着秋池,“孤宫中还有事务,下次再来寻你喝酒。”

秋池此刻如何还有心思应酬太子,闻言只竭力打起精神简短一句,“是,臣恭送殿下。”

司马陵朝他淡笑颔首后,便举步,“走吧。”

明汐跟着走了一步,蓦地生疑顿住,不知为何,惊喜过后,她心里总有何处觉得不对。

她是冲着明思来的,太子殿下怎也如此凑巧?

来接她和明雪?

太子方才语声虽缓和,可神情却是不对!

虽然冲着自己说话,他的眼睛却只看了自己一眼便挪开了!

明汐心房一紧,顿时惊疑。

明雪默默地走到司马陵身边,司马陵看了她一眼,见明汐愣在原地,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可是有事?”

明汐心绪正乱,虽是惊疑却想不出缘由,这种感觉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此刻闻言一怔抬首,正正看到司马陵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心中霎时一颤!

呆了呆,强笑了笑,忽地看到还捧着金手炉跪在地上的云芳,她瞬间想起先前的疑虑处,遂含笑端方地抬手指了指,“紫茹,去看看手炉可有摔坏?”

紫茹上前,接过一看,却是变形几处,连手柄也歪了。看了“簌簌”发抖的云芳一眼,默默转身将手炉奉到明汐跟前,低声道,“太子妃娘娘……”

见此情形,秋老夫人和田妈妈皆是面色一僵,露出些紧张。

明思心中也是一颤,很快便垂下睫毛掩去情绪!

司马陵用余光一扫众人,最后眸光在明思身上一顿后,轻轻垂了垂眸。

老太君将太子和明思的表情尽皆收入眼底,一番猜疑思量之后,神情片刻恍惚!

几不可查的缩了缩眸光,片刻后,她定神上前一步走到明汐身畔宽慰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一个手炉,想来殿下也不会介怀。这奴才不过是一时失手,太子妃就饶过她这回吧。殿下回宫还有事务,太子妃就莫要耽搁了。”

明汐抬起下颌瞥了一眼云芳,沉声道,“这可是殿下的东西,岂能随意?”

此时她心中已是惊疑。

猜不出太子此番前来的缘由,可方才太子眼底的那抹厌恶,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皇后娘娘绝不会遣太子来接她们,所以此番前来只能是太子自己的意思,不是为了接自己,那他为何要以此名义前来?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答案就在这厅堂之中!

司马陵看了那金手炉一眼,淡然颔首,“这是我赏了纳兰的,怎会在此地?”

明思蓦地抬眸!

只见司马陵却未看她,视线在厅中一扫,最后落到秋池身上,意似探询。

秋老夫人立时面色一僵,心里霎时把明汐给恨了个透——这哪里是盟友,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疯狗!

再是心神不属,秋池也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何况还是母亲闹出的笑话。

但早前一切太子妃侧妃皆在场,显是藏不住的了,秋池也只能淡淡抹过,不让母亲在太子面前失了脸面,“是纳兰落在我府中的,下人没见识,生了些误会。如今已是无事了。”说着,漠然扫了云芳一眼,“这个奴才惊扰殿下又摔了御制之物,殿下要如何处置,臣无二议。”

云芳倏地睁大眼,本来已经惨白的面色此刻更是最后一丝血色都失去,颤着唇,犹不敢信。见秋池冰冷的眸光后,便是绝望,,最后只将哀求的眼神朝秋老夫人看去。

秋老夫人却不看她。

司马陵唇角淡淡一勾,貌似随意,“你府中的下人,你自处置了便是。”说完,瞥了一眼紫茹手中的金手炉,微微蹙眉嫌恶,“拿着作甚?扔了!”

说完,抬步便朝外走。

众人赶紧行礼恭送。

见明雪已经跟上,明汐虽有不甘,也只能望了一眼厅中众人,最后没得气出,看着云芳,凤眸一凝,寒声道,“秋将军,殿下素来不喜外人碰他的东西,即便是赏了笙弟,那上面也有殿下尊表——这奴才你可得看着处置!”

说完,见太子和明雪已经走远,只得抬步向外。

紫茹捧着手炉呆了呆,扔自然是不敢,最后只将手炉轻轻放在就近的茶案上,快步追了出去。

几位最尊贵的人一走,厅堂顿时冷落不少。

经太子这么突如其来的来去一趟,厅中气氛也莫名变得有些奇怪。

秋池垂了垂眸,神情淡然地抬首看向秋老夫人,“这云芳,娘就看着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