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七说惟有两愿——”荣安缓声,“还有一愿是什么?”

明思身形几不可查的一颤,那清眸中的波光也跟着颤了一下。

抿了抿唇,明思眸光垂落,“还有一愿……他说,愿与明思共白头。”

最后一句,轻至微不可闻。

可荣安听清了。

一瞬间,生出些唏嘘。

看了明思一眼,他长身而起,走到窗前,推开窗扇。

外间已是夜色沉沉。

不知不觉,自明思进来,两人已经说了一个时辰。

四月夜晚的空气带着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很快便充盈了室内。

荣安转过身,“你说想要完成老十七的话,此话何意?”

明思唇角绽露一丝温婉浅浅的笑意,方欲启口,门外传来了鹿儿公公的话声。

“启禀皇上——”

荣安一顿,抬声,“进来。”

鹿儿公公弯腰恭敬而入。

走到荣安跟前,双手将一封书信呈上,“有个道人到了宫门前,说要见皇上。这是那道人让转交皇上的。”

道人?

荣安愣了愣,眸光在那无字的信奉上一落,“展开。”

鹿儿公公应声,将信拆开,目光却不敢看上面字迹,只恭恭敬敬展开后便双手奉起。

荣安目光只落了一瞬,神情便是一凛,眼底亮光属地惊亮一闪,“人呢?”

“还在宫门相侯。”鹿儿公公道。

“速去!”荣安沉声,“将人请到安清殿。”

说着就接过鹿儿公公手中的信纸。

鹿儿公公领命而出。

荣安抬首看了一眼明思,“来人——”

那冷脸公公走到门前。

“引睿亲王妃下去用茶。”荣安吩咐一句后,看向明思。

明思明白荣安多半是要去接见那个道人,所以让自己稍候。

皇帝最大,自然不必多言,明思恭敬一福身,跟着那冷脸公公行了出去。

待明思身影不见,荣安才偏首朝内,“出来。”

路十三行了出来。

“这段时日,你可有出宫?”荣安目光鹰利。

路十三早有所备,这段时日他一步也未出宫门。

“回皇上,属下未曾出宫。”路十三语声平静无虚。

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荣安定定看他一眼,“今日之言你都听见了,你当知晓她这般的女子并不需要你替她求情。”

路十三蓦地跪下,“属下欠她一条命,请皇上允夜白请辞。”

“请辞?”荣安眸光倏地一凝,“你要离开朕身边,你想去睿亲王府?”

“皇上身边人才济济,夜白平庸,不堪大任。”路十三沉声,却未有否认荣安那句“去睿亲王府”之言。

“朕的侍卫大统领竟要去睿亲王府——”荣安一字一顿,“你可想过,便是朕答应,这天下会如何看待你,看待她?”

路十三面色沉静,“天下人若知晓夜白乃是一个阉人便不会对睿亲王妃名誉有损,即便睿亲王他日归来,也断不会有误会。夜白为报恩而去,心怀坦荡,不惧人议。”

“你们果真只有两面之缘?”荣安盯着路十三。

路十三沉默须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论是救命之恩。且——王妃同夜白早逝的妹妹甚像。”

荣安沉了一口气,定定看了路十三半晌,“此事稍后再议,下去。”

路十三默默起身,恭敬一礼,退了出去。

荣安在原地站了须臾,拿起手中纸张再看了看,只见上面只有游龙走凤的四句十六字,“金龙在天,银龙在水。若得金凤,龙游九天。”

最下面的落款是干干净净的四字——“乾一拜上”

若是只有上面那四句,荣安还不会那般动容。

可下面这个落款却非一般。

大汉嘉惠帝在世时,大汉曾盛极一时。

外间多有传说,皆道嘉惠帝乃是天命所规定的真龙天子。

而正因如此,道行已臻化境的元天师才受天命所引,辅佐嘉惠帝直至大行。

嘉惠帝大行后,元天师飘然远去,只留下大弟子乾天师襄助建熙帝。

十数年后,乾天师请辞而去。

数年后,大汉覆灭。

这“乾一”二字,便是元天师首徒乾天师之道号。

荣安虽不信三清,但对这段过往却是知之甚详的。

不信三清并不代表对这等高人没有好奇景仰之心。

其他不论,元天师辅助嘉惠时,大汉确是百年来最盛之时。

而乾天师蓦然请辞后,大汉数年便灭也是事实。

望着手中的信纸,荣安心神震动。

金龙在天,银龙在水。

联系大雪山之事,这一句他似乎能明白所指。

可后面这句,“若得金凤,龙游九天”,这——又意有何指?

眉头蹙起,少顷,鹿儿公公前来禀报,道人已带到。

荣安举步而出。

安清殿并不远,就在御书房相邻处。

平素是以供荣安在御书房政务繁忙劳累时,小憩所用。

很快就到了。

乾天师一身银袍,长髯飘飘,样貌儒雅,眸光虽亮却无逼人之感。

见得荣安步入,他微微顿首一礼,“贫道见过陛下。”

荣安打量了他一番,露出笑意,“道长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

乾天师噙笑浅浅,却未主动开口,不卑不亢,端坐如山。

荣安心中暗自称许对方气度,将信纸放到了案上,开门见山,“不知道长这是何意?”

乾天师一笑,“陛下恕罪。信虽是贫道所写,可信中之言却是贫道恩师口述,让贫道转达陛下的。”

乾天师的恩师?

那岂不是就是……

荣安神色微震,眼底惊疑之色一掠而过,“竟是元道长偈语……不知元道长如今仙踪何处?”

“恩师本是闲云野鹤,随心而行。此番来京心愿已了,之所以让贫道前来觐见陛下,乃是贫道今日欲言之人同贫道本有不菲渊源。”乾天师含笑微微,“天道人道,一饮一啄乃是天定。贫道今日定是要走这一遭的。”

荣安听得半明,不过有一句却是听明白了。

乾天师的意思是,他今日是为一故人前来。

不菲渊源?

见的虽是自己,可显然,乾天师所言之人并不像是在说自己。

荣安微怔一瞬,看向乾天师,“道长今日既然前来,莫非此人同朕有干?”

乾天师微微一笑,从袖中又拿出一张纸。

一侧宫人见状接过奉给荣安。

纸上只有大大的一个“解”字!

荣安大惑不解。

“陛下,此字乃是嘉惠三年,恩师为纳兰府方出生的第三子所批之名。”乾天师微微而笑。

一个“解”字?

荣安眉头微蹙,目视片刻,抬首,“为何只一字?”

乾天师摇首一笑,“陛下,这并非一字,也是四句。当年纳兰府老太君曾于嘉惠二十一年求见恩师解惑。恩师送回四句——青龙之角,玄武之角,若得金凤,可保百年。”

青龙之角,玄武之角,若得金凤,可保百年……

荣安神情一变,怎又是一个若得金凤?

纳兰府三子——纳兰府三老爷。

纳兰老太君,纳兰……明思?

心神蓦地一凛!

莫非这乾天师竟是为纳兰明思而来?

乾天师将荣安形容变化看在眼中,见荣安眸光连闪,他颔首一笑,“贫道所言故人便是当年的纳兰六小姐,如今的睿亲王妃。”

纵已有七八分预料到,真的听闻,荣安心下还是生出了几分惊异。

两段偈语皆出自元天师,且都有同样的一句“若得金凤”,话说到如此地步,他若还猜不到这“金凤”指的何人,他就是真真愚人了!

可明白了这一点却有更多的惊异不解!

两段偈语分别何意?

这乾天师又是为何而来?

这师徒两位皆是化外高人,同明思一个小小女子又如何有故?

一日内,荣安早前原本以为今日所受惊异已甚,不想最大的惊异竟然还在这后头。

乾天师似已明了他所想,遂微微而笑,“陛下已知睿亲王妃乃是出自纳兰府三房——”见荣安颔首,他又继续含笑道,“当年替纳兰府三老爷批命的是贫道恩师,而睿亲王妃出世时,贫道曾为她摸骨。贫道也不讳言,当年贫道曾有愧于睿亲王妃,才致使她流离在外。今日贫道前来,则是为还情而来。”

荣安看着乾天师,眸光一闪,“道长是来为睿亲王妃说辞的?”

“是,却也不是。”乾天师微笑道,“陛下莫非丝毫都无察觉到么?睿亲王妃乃是陛下之福星。普天之下再无一人有此命数,也再无一个女子能有如此至刚至柔的干净性情。陛下对睿亲王妃从未起过厌弃之心,又何须贫道说辞?”

荣安怔了怔,眸光垂了垂,“朕并非对道长存疑,不过这福星一说只怕是太过飘渺……”

乾天师呵呵一笑,“陛下可好生回想同睿亲王妃相遇后的种种,贫道是否讹言,陛下当自是心中有数。天道浩淼,人力终究有时尽。贫道今日来也并非是要陛下如何,不过是为一己道心而已。天道人道,终有其道。即便勘破,也非常人能改。贫道要说的话已说完,就此告辞。”

言毕,便站起顿首一礼,遂转身。

荣安蓦地站起,“道长一时进言,朕也难思虑。相见便是有缘,朕愿全心相请,道长可否多加盘恒,也让朕能讨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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