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一百平米的公寓,是三环以内的房子;一辆几十万的车子,一个跟车子差不多价钱的车位。

“这里可真大。”葛春花倒是不在乎自己儿子开什么车住什么房子,她关心儿子睡不睡的好吃不吃的好,于是她不动声色的来到厨房,打开了冰箱,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些瓜果蔬菜,她这才露出笑脸,“今天吃什么?我给你做,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是不是生病了吗?”

“我的脸不一直都这么白吗?阿妈,我想吃肉,你给我做肉吧。”褚裟不小心看到了塞在沙发缝里的内'裤,快步走过去把它拽出来扔进了垃圾桶,这应该是前天在他家过夜的男人留下来的。

“妈给你做鸭汤。”葛春花打开了自己带的麻袋,里面装着一只鲜活的鸭子,“看,儿子,新鲜的。”

褚裟眉头一跳,他看着鸭子从葛春花手里挣扎着飞走,对,确实是飞走了……

不仅如此,接下来的时间里,葛春花便追起了那只鸭子,直到半个小时后,她才制服鸭子,菜刀一抹鸭脖子,烧开水后将其拔毛。

老鸭斩块洗净备用,枸杞加水浸泡,把姜切片葱切段后放入盘中,锅中倒入清水和鸭,大火烧开……

“你快去睡觉!你瞅瞅你那俩黑眼圈,还有那脸,白的跟鬼一样,吓死个人了要!快去睡觉,等我做好了汤就叫你起床。”

“阿妈,我要辣子。”褚裟被葛春花推进了卧室,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阵,不知道阿妈有没有看出来自己过得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好……

不过大概是因为熬了几天的大夜,再加上感冒了,褚裟很快就睡着了。

褚裟是睡到自然醒的,没人叫他,他走出卧室,外面很安静,“阿妈……”

您有一条新消息。

“鸭汤在灶上,你醒来的时候就能喝了。妈不知道你从哪里找的保姆,冰箱里那些蔬菜大部分都不是你爱吃的,衣服也洗的乱七八糟的……我先走了,你也挺忙的,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袋子里都是特产,我还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辣子,还有那腊肉,你记得吃。”

褚裟快步走到冰箱前,打开门一一查看里面的瓜果蔬菜,他从小就挑嘴,里面一半以上的食物都不是他爱吃的。

他又走到阳台,衣服被依照类型洗好晒在了阳台上,“哎,被揭穿了啊……”

葛春花只是来看一眼小儿子,看完就走了,褚裟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爷爷奶奶,我们来了。”

薛智华放下手里正在织的毛衣,摘了老花镜往院门口走,“老头子,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总不能让我去接吧?”陆志军抖了抖手里的报纸。

“小褚来了,让奶奶看看,长高了。”事实上,这是薛智华第一次见真人,之前不是从陆庭霖嘴里听说过就是地方台播新闻时看到过。

“奶奶好。”

“快进屋,我给你们包饺子了。”

褚裟莫名感觉自己像第一次上门的女婿,有点古怪,他笑着把手里的一堆补品放在了桌子上,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对薛智华有问必答。

“我奶奶就是挺热情的,我爷爷也不坏,就是官当久了,喜欢端着架子。”

“臭小子,你说谁呢?”

褚裟撸起袖子洗了洗手,想帮薛智华包饺子却被推了回来。

“你跟庭霖吃西瓜就行,别来厨房。”

“知道了,谢谢奶奶。”褚裟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叫大姨之类的,毕竟陆庭霖以前是自己侄子的辈分来着。

“吃西瓜还是哈密瓜?”陆志军再次抖了抖报纸。

“我自己来就好。”褚裟有点吃不消这种热情,他悄悄抓住陆庭霖的衣角投去求救的眼神。

陆庭霖把自己衣服拽了出来,揽着褚裟的肩膀给他挖坑,“小裟,我记得你很会下棋,我爷爷也很喜欢下棋,你陪他下两盘,下完估计饺子就好了。”

“你会下棋?”

“会一点儿。”

“那赶紧给我们俩摆一盘。”

褚裟只下了一会儿就发现陆志军是个臭棋篓子,他这棋越下越难,不过让棋让的很有水平,让陆志军以为自己跟褚裟的下棋水平不分上下。

“饺子煮好了,吃饭吧。”

“你这老婆子,我们俩还没下完呢。”

“下什么下?就你这臭棋篓子,大院的老头谁愿意跟你下棋啊!你别欺负人小褚了。”

“瞎说,我跟小褚那是势均力敌,对吧?”

陆志军下棋不是一般的菜,但越菜越爱玩,又没人跟他玩,难得逮着个跟他水平不相上下的褚裟,他恨不能再杀几盘。

“嗯。”褚裟等陆志军被薛智华叫走后才走到陆庭霖跟前,“幼稚。”

“那也比你好,装陌生人,一点儿也不把我当朋友。”

褚裟只是笑笑,没有解释什么,他们从出生就是不一样的人,陆庭霖的户口在城市,而他的户口在山村;对方花钱如流水,住在大院里,而他直到去城里念大学才第一次拿到几千块……

他倒不是自卑,只是他一直都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人的尊严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他从不主动靠近陆庭霖,人心是复杂的,这样的距离刚刚好,不会有什么误会。

“饺子好吃吗?”

“谢谢奶奶,很好吃。”褚裟的视线落在了陆志军身上,他突然有了个想法,采访一个退休司令,宣扬一番爱国情怀,正好符合现在的政治导向。

“不行。”

早知道陆庭霖会拒绝,但褚裟还是礼貌的询问了一下对方的意见。

“为什么?”

“我爷爷不喜欢。”

“那就算了。”褚裟没有强求,他还有另一个人选。

今年女足勇夺桂冠,其中一位成员就是他们当地的姑娘,褚裟准备拿下对方夺冠后的首次采访。

“我可以帮你问问。”陆庭霖走在路上,路灯不是很明亮,前方的路有些暗,他想了想才勾着褚裟的肩膀,“我没想到你会来,总以为你要跟我保持距离呢。”

“其实我也想见你一面。”

“我就知道你肯定想我,就是太忙了,没时间来对不对?”

“我在躲你。”

陆庭霖倒是没想到褚裟就这么跟自己说了,他松开了手,“你怕我以为你赖上我?”

“对。”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陆庭霖知道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最好不要一起玩,层次不一样,眼界就不一样,但他小时候养在奶奶身边,奶奶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他也只是在叛逆期狂躁了一阵,后来长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我知道你知道,但你不知道我知道。”

“你哪来那么多知道不知道?你还拿我当朋友吗?”

“我不太想跟你做朋友。”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

“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我……”陆庭霖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二三四……九十,好了,你不愿意,再见。”褚裟一个人往外走,他的车子停在外面。

“我要是不愿意做你男朋友你是不是就不理我了?”

“不会。”

褚裟停下脚步,回头看陆庭霖,“你还记得有一次我没考好跑出去吹风,你找到我安慰我吗?”

“记得。”

“那个时候我就决定让你以后只能睡在我的床上,为此我努力了十四年……我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虽然做了很多缺德事,但我没有靠任何人。”

“那你让我想想,很突然就问我这种事,你得让我有个时间缓冲一下。”

“嗯,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

陆庭霖就那么站在路灯下看着褚裟一步一步离开,他突然联想到对方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走出大山,走进电视台。

“那个……褚裟。”

“嗯?”

“我可能不太会谈恋爱,而且部队纪律挺严的,我一年只有三十天的假……”

“我知道。”

“那我做你男朋友,你不会以为我是怕失去你这个朋友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