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

老鼠怎么还往人脸上扑?

这怕是专人训练出来的“武器”吧?

毕竟顾家家大业大,听说他们家的保镖集团来自五湖四海,个个身怀绝技,这该不会是什么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独门秘技”?

裴家姑妈的随从心里直犯嘀咕。

不管眼前是什么,主子有危险就得上啊。

可铁柱受了惊,跟一坨黏黏胶似的死死地扒在裴家姑妈脑门上。

裴家姑妈从小最恶心长毛的活物东西,这带着体温的绒毛触感能把她逼疯过去。

随从有心上手帮忙,又生怕铁柱那爪爪挠到主子破相,一圈人前呼后拥的,只能跟在裴家姑妈后头打转转。

这画面,瞬间变成了喜剧片。

虽然说把自己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属于缺德。

但瞧着叱咤风云的铁娘子“现场蹦迪”,这谁忍得住?

裴家姑妈神气习惯了,每次露面,那气势恨不得步步都踩在旁人脊梁骨上。

她见别人出糗是家常便饭,想要见她出糗,难于上青天。

好不容易让何田田见着了,忍着不笑的,那都是神仙。

不过,凡事见好就收。

这边,何田田觉得挫一挫裴家姑妈一贯的气焰,热闹瞧个差不多也就可以了。

铁柱的威力她是见识过的,要说它一会儿在裴家姑妈脸上抓出两条血道子,今儿他们怕就真吃不了兜着走。

倒不是怕死啊,是怕惊动了顾阅忱,让他跑来收拾烂摊子,她没脸。

这么想着,她跟陨石对视了一眼,赶忙上前去帮忙。

“阿姨,您别动……”

何田田凑上前来:“您千万别跟这畜生较劲,您越是这么扑棱,它越是觉得自己长了脸,越来劲儿……您放轻松了,别蹦迪,我帮您收了这小畜生……”

裴家姑妈已经急败坏:“你是属狗的掀门帘,光长了张嘴是不是?!手呢?弄啊!”

“诶,好嘞!”何田田应声,憋着笑赶紧帮忙。

两分钟后,裴家姑妈终于“重获自由”。

只不过,刚刚一番惊慌失措的奔走,现在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头发也乱成了鸡窝。

裴妮知道母亲最注重在人前时的形象,连忙上前帮她整理头发,却被拂开了。

她身子一歪,重心不稳,撞了何田田一个满怀,直接把何田田的手机撞飞了出去。

手机着地,屏幕应声亮了起来。

裴家姑妈眼角余光无意间瞟到何田田屏保,瞳孔一颤。

何田田的手机屏幕是一张藏蓝色调的油画。

画面内容为,夜空,星辰,少女。

神秘沉敛的藏蓝色调子和少女麦色皮皮肤,明艳热烈的裙摆相得益彰,色彩大胆而丰富,韵味十足。

少女姿态优雅,性感张扬。

虽然这是一个背影,但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这大概就是普通人看到这幅画时的第一个感觉。

但对于裴家姑妈而言,这幅画的意义远远不止如此……

这幅画是出自那个男人之手,画里面的少女不是别人,就是她!

这幅画是她私人藏品,早在二十年前早就亲手被她毁掉了,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何田田手机里?!

眼前这个小丫头,跟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逆鳞再次被碰触,裴家姑妈看何田田的眼神瞬间炸起了冰凌。

气氛陡然变化,何田田迎上裴家姑妈的眼睛,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完了!

她只道是让裴家姑妈在众人面前丢了丑,死定了,却完全不知裴家姑妈的情绪全都是因为她手机屏保而起。

“阿姨,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您……”

瞧这眼前的架势,今儿怕是走不了了。

裴家姑妈手段虽然尚未真正见识过,但却早有耳闻。

何田田生怕她发起狠来,现场把铁柱剁成饺子馅儿,也顾不得去捡手机,慌张着拉开风衣把铁柱塞进了自己怀里。

光天化日的,再怎么着也不能扒她衣服吧?

要他们裴家人真敢在大街上这么对她,那就是等于抽顾家的脸啊~

小心翼翼把铁柱兜好,何田田陪笑:“这小畜生没见过世面,贪财!八成是被您头上那颗蓝宝石发卡给晃出癔症了,冒犯了您……该打!”

“那什么,回头我就把它吊起来抽,到时候跟您开视频现场直播!抽到您解恨为止……”

裴家姑妈根本没有去听何田田说了什么,敛眸间目光又落回了何田田手机上。

屏保熄灭,她的眼眸也跟着骤然变黯。

说真的,何田田有点慌了。

她手机咋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她手机里装了定时爆破装置呢!

何田田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陨石弯腰去帮她捡手机,裴妮抢先一步把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递到了何田田面前。

何田田伸手去接,裴妮却缩了手。

何田田蹙眉。

裴妮:“要手机可以,拿那只老鼠出来换。”

何田田:“不是老鼠,是鼯鼠,尊重一下人家的属性嘛……”

“你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吗?”裴妮一声低呵,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全程嬉皮笑脸,这是根本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母亲面前,她本是想着跟何田田以礼相待,不愿意起争执的,以免稍有差池落得话柄。

可何田田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好歹也是蜚声国际的知名麻豆,要脸的呀!

这大庭广众的,何田田弄一老鼠丢他们车里,害得她和母亲狼狈不堪出尽了洋相,实在太可恨了!

裴妮本就对何田田心怀成见,现在心里揣着邪火,就更忍不了了。

她冷冷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妈身为长辈,顾念你是裴燃哥哥的朋友,对你一忍再忍,也算是给足了你脸面。”

“你呢?撒泼也得有个限度吧?你以为这里是你们顾家大观园,是个人都给你当猴儿耍?给我妈妈道歉!”

何田田:“我已经道歉了。”

裴妮声音拔高了几分:“那就拿出点诚意来看看呀!”

何田田脖颈一抻:“脑袋给你,要不要?”

裴妮气息一梗:“你……”

何田田:“不小心追尾了你们的车,的确是我们的错,但该承担的责任我们一分也没玩赖。不依不饶,非要折腾出个花儿来的好像是你们。”

“……”裴妮:“我们是就是论事,但你玩阴的就过分了吧?”

何田田:“那合着你的意思,我这条胳膊就应该卸下来给你们呗?”

她扫了一眼自己被车窗夹到肿的手臂:“是这个意思吗?”

裴妮:“你简直不可理喻!”

何田田:“现在知道也不晚,手机还我!”

还你?

裴妮被架在那儿了,没有台阶怎么可能轻易把东西给何田田?

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嘛?

何田田见她不给,伸手就去抢。

裴妮手一松,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成了蜘蛛网。

何田田:“……”

“唉……拿出点诚意道个歉,一句话的事儿,现在倒好……”裴妮故作遗憾的盯着地上的手机,但毫无歉意,也不去捡:“这么好的手机,可惜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

何田田盯着裴妮,笑意不达眼底:“二手平台淘的一水货,早就不想用了。你愿意给我免费换新的,我高兴还来不及,一点也不可惜。”

裴妮:“……”

何田田:“麻烦你把手机捡起来!”

裴妮捏捏指尖:“不好意思,我这手可是上过保险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对我呼来喝去!

就在两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的时候,裴家姑妈忽然弯腰下去亲手把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

裴家姑妈这一动作无疑于打了裴妮的脸。

“妈……”裴妮神色微变,还想要说什么,裴家姑妈瞥了她一眼,她立即噤若寒蝉。

母亲的脸色很不好,刚刚看她的眼神里透着凛冽的寒意。

似乎对她刚刚的举动十分不满。

裴妮心里咯噔一声,既心惊又委屈。

刚刚是做错了什么吗?

我还不是想着维护您来着吗?

您是我母亲,是我最敬重的人,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何田田在您面前作威作福?

她心有委屈,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雾气,可怜巴巴的凝视着母亲,想求一分宽慰。

外人眼里,裴妮像极了她母亲,干练,沉稳,不卑不亢,也是那种雷厉风行的大女主角色。

十五岁踏入模特圈,到现在短短七年时间就已经成为国际超模,肯定方方面面都是个狠角色。

殊不知,她性子里有着外人看不见的一面。

从小在孤儿院那种环境中长大,她个性深处烙印着乖戾自私的一面,但为了获取更多,更好的生存资源,她大多时候必须把乖戾的一面藏的严实。

被裴家人领养后的半年时间内,裴妮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梦境虽然五花八门,但最后的结局大致相同。

裴家人不再喜欢她,觉得她走到哪里都碍手碍脚,最后执意要把她送回孤儿院去。

裴妮童年几乎都在这种担惊受怕中度过。

为了不让噩梦成真,小小年纪的她就开始学会了默默地打磨自己身上棱角。

她最害怕的就是听到“讨厌”这两个字,拼了命的想让自己变得完美,讨人喜欢。

久而久之,她骨子里就多了“讨好人格”的一面,尤其是在严厉的母亲面前,表现更甚。

只要母亲对她稍有不满,她就开始变得惊慌失措,恨不得拨开自己的皮肉剖析内里,只为了找到自己可能出错的那一点。

这种行为不断被强化,久而久之就接近病态。

这会儿也是一样。

只因为母亲投来的一个兜着寒意的眼神,裴妮就开始心慌气短,后背直冒冷汗。

这就好比是裴家姑妈在她身上施加了一个黑暗魔法,她想破除。

惯用的方法就是哀婉无助地凝视着对方,企图借此勾起对方的怜悯和宽容。

好在母亲是爱她的,这一招倒也有用。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却失效了。

母亲根本没有看她,目光只给了眼前的何田田……

裴妮指尖一点点嵌入掌心,心虚,慌张齐作祟,冷汗爬上了额头。

裴家姑妈没说话,把手机递到了何田田面前。

她气场太盛,不说话的时候更为压抑。

既然对方给面儿,何田田也不再兜着端着,伸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说真的,她还真有点担心裴家姑妈又来裴妮那一套,全身上下都透着提防和谨慎。

对方并没出幺蛾子,更出乎何田田意料的是,裴家姑妈淡淡地说了一句:“屏保挺好看。”

这气氛和画风变得有点快,把何田田给整不会了。

“呃……”她讪讪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难为情的时候她习惯抓刘海,可这个动作落在裴家姑妈眼里,又是一怔。

那个狗男人标准的撩发姿势……为什么这个何田田也会?

何田田忽然见她又直勾勾盯着自己,心里毛毛躁躁,全身刺痒。

她下意识捂了捂我在自己心口的铁柱,生怕裴家姑妈忽然搞个偷袭。

虽说她也一般年纪了,外加身份尊贵应该做不出这轻佻拉胯的事儿,但有裴妮那前车之鉴摆着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毕竟是亲母女,防着点没坏处。

何田田这一个小动作把裴家姑妈心神勾了回来。

她自知失态,收敛神色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裴妮也下意识的跟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董事会还有五分钟开始,时间要来不及了。

“我赶时间,这笔账回头算。”

裴家姑妈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裴妮人前人后失了面子,不忿的盯了何田田一眼,跟着上了车。

何田田眼也不眨地盯着裴家姑妈喧尘而去的车子,直到消失于自己的视线。

裴家人都是这个范儿吗?

连怼人都这么抑扬顿挫。

还有,裴家姑妈刚刚那眼神怎么那么奇怪……该不会是琢磨着怎么盘她吧?

盘她就盘她,反正她瓷实,不带怕的。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裴家姑妈会小题大做,去给顾阅忱添堵。

在顾医生面前卖了这么久的乖巧人设,一下子垮了就不好看了……

……

何田田回到家后,冲了个澡,翻箱倒柜的找冰块。

务必在顾阅忱回家之前,把脑袋上的鼓包给消下去,要不然这事不得了。

何田田窝在沙发里,一手冰敷着脑门,一手划着平板翻看贝司秦的资料,想再过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什么细节。

兼职卖过酒水,当过dj,做过模特,健身教练……

开过直升机?

还做过潜水教练……

路子玩的还挺野,真是上天入地,吹拉弹唱样样在行。

要说为了挣那几两碎银的话,这里面随便挑一样不比去当实习生装孙子强?

他为什么要去曹文宇工作室求职呢?

难不成就是因为她?

何田田不由得失笑,觉得自己想挺美,可笑着笑着想到贝司秦手拿锤子朝她走来的画面,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如果之前思路都是错的呢?

如果贝司秦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