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押解“犯人”的时候,还忙活着帮忙打包?

但这个档口上,窦俊智不敢言语。

瞧着眼前秦科这架势,怕不是分分钟要变身。

他下意识跟宁驭对望了一眼,小心脏跟着揪得紧紧的,赶忙横在裴家姑妈面前,把自己的主子护在了身后,以防不测。

希望落空,裴妮心急如焚。

她死死地抱紧秦科的手臂,试图强行唤醒他的理智。

秦科显然也是在拼命的克制,冷汗像是拧开的自来水管,沿着脸颊脖颈直流。

四肢骨节咯咯作响,整个人在不停的发抖。

“裴妮!”

裴家姑妈见状,生怕秦科一个失控伤到女儿,急忙呵斥:“回来!”

裴妮充耳不闻,仍在不停的呼唤秦科。

裴家姑妈:“把她给我拖回来!”

两人上前去拉裴妮,去被她甩开:“妈!您不了解他的病情,没有药物控制,是会死人的!”

“那你还不赶快过来!”裴家姑妈气急败坏:“你想陪葬是怎么着?!”

裴妮看看母亲,再看看正饱受病魔折磨的秦科,泪如雨下。

她不想死!

但也做不到丢下发病的秦科,置之不理。

“别靠近我……”秦科身体失去平衡,重心不稳直接砸翻了身旁的桌椅。

此番动静一处,众人受惊,纷纷炸毛。

裴妮不肯,还想上前,秦科咬牙:“姜姜……我不想伤到你……”

裴妮哭着摇头。

正当她想要去搀扶地上的秦科时,一只大手探来,宁驭扯上她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放开我!”

“你放开我!”

裴妮挣扎。

宁驭充耳不闻,直接把人圈进了怀里。

他转身看向窦俊智:“让所有人撤出房间。”

窦俊智点头,转身想要护着裴家姑妈撤退。

裴妮人还在这里,裴家姑妈哪里会放心离开?

她冲侯叔下了命令,侯叔不敢违背,带着家中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撤出了房间。

人还没撤完,秦科就开始暴走了。

所到之处,瓶瓶罐罐应声而碎,他像是被篡改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开始寻找目标,攻击。

窦俊智:“药……让人去找药!”

宁驭:“来不及了!”

“那咋整……”

窦俊智被眼前阵仗给惊着了,碎碎念:“他这是发病……发病……发病得看医生……医生,医生,救护车……对救护车……”

宁驭冷冷道:“不等救护车倒,拉你的灵车就到了!”

窦俊智:“那咋办?!对了,镇定剂……”

宁驭:“一般的镇定剂对他起不到作用。要不然就不会称为罕见病了。”

窦俊智毛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弄?你别老跟我杠啊,你倒是说点管用的啊,要不一会灵车来了,一拉拉咱俩,老子可不想跟你死一块……”

宁驭:“闭上你的嘴,吵死了!”

话音一落,宁驭就把裴妮推向窦俊智,顺手墙上抄起了一把装饰用的西洋剑。

虽说是装饰,确实实打实的好东西。

裴燃生前淘来的,据说是中世纪时某个王爵贵族的贴身佩剑,削铁如泥。

“你要干什么?!”裴妮见他要对付秦科,惊叫出声。

宁驭:“是废了他,还是他把咱们几个咬成筛子,裴小姐,你自己选一个。”

“不可以!”裴妮现在哪里能听得进去,拼命摇头:“不要伤害他!你们走,你们全都走……我留下来……”

“你是疯了吧!”裴家姑妈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裴妮揪到了自己身旁:“给我安生点!”

叮叮当当!

说话之间,宁驭已经跟秦科打成一团。

失去理智的秦科力大无穷,就像是一为了战斗而生的开挂机器。

纵使格斗冠军出身的宁驭,在他没有招数的猛攻面前,也节节败退。

不过,宁驭观察力惊人,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方的破绽,进攻。

几个回合过后,宁驭把秦科锁死在了进攻范围之内。直到最后待他破绽频频,宁驭手起剑落,直扫秦科……

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秦科血槽值骤然飙升,徒手锁死宁驭。

“杀气肆虐”的秦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长剑,一个漂亮的剑花过后,手起剑落,直接刺向了宁驭的心腔!

不!!!

窦俊智见状,呼吸一凝,脑海中白光闪过,整个人就傻了。

宁驭年纪不大,却是身经百战。

顾老大说,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像他这么命好的主儿,大大小小的较量中,每次都能全身退,毫发无伤。

这一次,他以为也是一样。

大意了!

剑身的寒光似乎预示着宁驭好运的终结,就在他闭眼的瞬间,一个身影飞掠而至,护在了他身前……

“裴妮!!!”

“妮妮小姐!”

裴家姑妈和窦俊智大惊失色,尖叫出声。

飞掠而至的裴妮徒手攥上剑身,护住了宁驭的心口。

宁驭瞧见殷红的血迹自裴妮纤细白嫩的指尖,沿着剑身徐徐向自己心口汇聚……

滴答!

滴答!

殷红在白色衬衫上晕染开来,好似一朵朵烧起来的赤焰莲花……

那一瞬间,宁驭瞳孔发颤,心脏像是被击穿了一样,骤然一顿!

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刺目的殷红不但滚烫了宁驭的心,也在一瞬间惊醒了发狂的秦科。

一个低头,一个仰视。

四目相对,不可言说的情愫在在目光交汇的瞬间爆炸开来。

“姜姜……”

秦科看着眼前的一切,瞳孔轻颤,脑海一片空白。

他终究还是动手伤了她!

不可饶恕。

裴妮迎上秦科,早已是满脸泪光。

她懂他的心思。

他惊魂未定的眼神和眸心深处飞窜而起的痛心,她都瞧的一清二楚。

“没关系……”

裴妮弯起唇角,一笑,两行热泪就从眼角滚落下来:“醒过来,就没关系。”

秦科:“姜姜……”

裴妮:“还好没有铸成大错,如果我没能拦住你,我会后悔一辈子……”

秦科:“……”

宁驭怔怔地凝望着裴妮,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她近乎完美的侧颜。

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一概听不见了。

脑海里只剩下了脸颊挂着晶莹泪光的裴妮。

明明他最讨厌恋爱脑的女人了。

他讨厌她们自诩深情,奋不顾身,实则就是只会添乱!

可刚刚裴妮的纵身一扑,扑碎了他心里的矗立已久的偏见。

尽管,裴妮刚刚奋不顾身的一跃本意不是为了他。

尽管,对方的所作所为,都是在竭尽全力保护一个叫秦科的男人。

尽管,现在躺在地上的他看起来像是一枚愚蠢的高瓦大灯泡……

可他还是没出息的心动了!

……

秦科终究是被宁驭带走了。

这一次,裴妮没有阻拦。

她知道,事已至此,她没有那个制止的能力。

秦科被人带走之后,侯叔命人收拾了一地狼藉。

待一切清扫完毕,坏掉的物件又从仓库里换了新的,一切归于平常。

如果不是这一双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浑浑噩噩中的裴妮或许都记不得发生过什么了。

坐在她旁边裴家姑妈见女儿这般失魂落魄,心里哀伤,不由得长叹一声。

“我知道,我没帮你留住那个人,你心里恨极了我。”

裴家姑妈:“但身为你的母亲,我没有别的选择。”

裴妮木然道:“我不恨您,我不敢,也不应该。”

这回答,个中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裴家姑妈再度叹气:“妈妈知道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裴家姑妈敛眸,幽幽道:“妈妈懂你心里的苦。”

“不,您不会懂。”

裴妮摇头,喃喃道:“我从来不奢求什么感同身受,因为我知道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

都是自我臆想罢了。

一个深陷痛苦漩涡的可怜人,妄想寻一根能理解他的稻草,好帮他一把,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稻草怎么会懂呢?

永远不可能懂。

裴家姑妈见她如此心灰意冷,不免更加灼心:“如果我懂,我懂,而且懂得比你多,比你深彻呢?”

裴妮偏脸看向母亲,不言不语,只是怔怔的瞧着她。

是在质疑什么,还是在期待什么,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

裴家姑妈见女儿给予了回应,心里多了些许欣慰。便敞开心扉,第一次跟裴妮提及了自己年轻时的往事。

断断续续把往事讲完,窗外夜色已经浓郁起来。

裴家姑妈抿了口茶水,抬头去看裴妮时,发现她听的聚精会神。

她不由得就笑了。

这么多年来,母女两人很少有机会能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聊一聊掏心窝子的话。

此番聊完,裴家姑妈只觉得原本藏在心底深处疙疙瘩瘩的一些东西,解开了,整个人轻松愉悦了不少。

“现在回首看去,那是一段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爱情。”

裴家姑妈放下茶水,自嘲起来:“可我啊当时深陷其中,乐不思蜀,甚至不惜要跟家人断绝关系。”

“论起混账劲儿,你要是跟我比,可是差了好大一截呢~有时候我就在想,这辈子我能有你这么一个懂事听话的女儿,应该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伸手轻轻地握了握裴妮的手:“你也知道,我从来不是什么慈母,也做不来慈母。严厉惯了,言谈举止总是带刺儿。但不是针对你,我对所有人都一个样儿。”

“别人私底下会肆无忌惮的吐槽我不近人情,但你是我闺女,就得忍着受着,委屈着……从前我从未察觉,也懒得改变,现在我才知道,是大错特错了。”

裴妮见母亲忽然伤感起来,也忍不住跟着眼眶发酸:“妈……您别说这么说。我对您心里从来都是装着感激,并没有抱怨一说,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

“谢谢。”裴家姑妈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孩子啊,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所以,在秦科这件事上,我初衷还跟以前一样。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必须要说。因为身为一个母亲,在女儿陷入感情和婚姻问题的时候,我希望能尽自己的所能,给予正面的引导。”

“我知道秦科对你而言,意义不凡。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裴家姑妈语重心长道:“但是孩子你要知道,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出现很多个重要的人,他们以会以各种身份出现,在我们人生的不同阶段里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从而影响我们的一生。”

“他们很重要,会给你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你会不自知的迷恋,依赖他们,但这不等同于爱情。”

“我也不是说你喜欢秦科,就是违背了什么天地道义。没有那回事。妈妈我在感情面里头栽了个大跟头,九死一生……所以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再重蹈覆辙。”

“我闺女这么优秀,这么好……”

裴家姑妈凝望着裴妮,满眼爱意,她摸摸她的脑袋:“就应当值得拥有最好的,包括爱情和婚姻在内。”

听了母亲的一席话,裴妮眼眶发热:“那怎样才算是好的爱情,好的婚姻?”

“这个呀……”裴家姑妈笑笑,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我好想没有这个资格聊这个话题。”

“不过,在我的认知里,在我这么多年来的所见所闻里,好的爱情应该是双向奔赴,互利共赢的。”

“人年轻的时候啊总喜欢追求个轰轰烈烈,至死不渝。好像不能把平淡的日子折腾出个花儿来都对不起本姑娘的真性情。可事实上,轰轰烈烈最是不能长久,至死不渝总归遍体鳞伤。”

“你今儿伤的是一双手,明儿可能断的是一双脚,那后天呢?两口子过日子,讲究的是个天长地久。你不是钢筋铁骨,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换零件的机器人,长此以往的消耗总有一天会让你疲累不堪,到了那时……你再去后悔,就已经耗尽半生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身为一个局外人,身为你的母亲,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裴家姑妈比谁都清楚,秦科跟裴家已经是新仇叠旧恨,不可能给裴妮幸福。

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裴妮同情心泛滥,意气用事下妄想牺牲自己来救赎秦科。

在她看来,这就跟开启了自毁程序差不多,她是万万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