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我志在必得,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秦厉眼神幽深,但声音透着无坚不摧的坚定。

“其实我知道即使我跪在地上乞求你,你也不会改变你的想法,即使我将刀子搁在脖子上,这一刻在你身边死去,你也不为所动,我死在你面前,秦厉你也许会难过,甚至会痛,但我鲜血还没有凝固,你会毫不犹豫,号令军队攻打凉州,其实我一直知道结果会这般,但还是忍不住要问问。”

我叹息一句,打开船舱的帘子,今夜乌云遮月,海上黑漆漆的一片,空气凝固而压抑,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秦厉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坚毅俊朗的轮廓在灯火中更显出几分冷峻,深邃的眸子渐深沉,如此时的夜空。

其实我知道,十年前那笑如阳光般绚烂的少年郎已经不在了,而那个背着一大袋新奇礼物,跳进大海讨一个公道的十五岁少女也已经消失,岁月的确是最锋利的那把雕刻刀,能让容颜改变,心事沧桑。

“漫云,其实你跟我就是同一种人,杀伐果断,行事决绝,如果我们是志同道合,自是开缰拓野,所向披靡,谁能争锋?但可惜我们却站在这了对立面。”

“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执拗?西凌的锦绣山河,万里江山?难道就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凉州?我已经许诺善待你的狼云军,善待凉州的子民,为何你就不肯做我的皇后?一国之后,难道就比不上一城之主?漫云,就不能为我稍退一步?”

“守这一步,是战,血流成河,退这一步,何尝不是如此?你善待我们狼云军,我相信,你会善待我,我也相信,身在高位,你有你的筹谋,你年轻登位,意气风发,想建一番丰功伟业,我也理解,但我也绝对相信,我只要退这一步,冷凌风与冷老爷子必然身首异处,冷家军也觉无幸免,你是不会留这么一个隐患在你身边。”甚至小虫子,那个流着与冷凌风同样鲜血的小家伙,即使能活下来,他也会让他变得愚钝而毫无攻击力。

“如今你继续顽抗下去,结果也是一样,冷家军必亡,但只要你肯劝降你的狼云军,那起码保证狼云军还能好好活着,与其玉石俱焚,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是聪明人,不可能看不清如今的形势。”秦厉看着我,目光包含着期望,用最少的损失获得最大的胜利,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狼云军投降,这如意算盘的确打得很响。

“良禽也得择木而栖,何况是人?”秦厉的话我何尝不懂,只是这一步退了就海阔天空吗?如果我真的去劝降,那我就是杀死冷凌风最锋利的那把刀,我的手就会沾满所有冷家军的鲜血,我这一辈子都会背负着这样的鲜血活着,这样的人生太不堪。

“我知道我坚持与秦厉顽抗,也许有机会扭转颓势,夺回凉州,但也有可能积血飘撸,尸横遍野,这几百年的同仇敌忾,风雨同行,冷家与楚家早已经如血脉相连,我如何能将这部分血肉活生生切离?”

窗外依然乌云密布,这夜正浓,积势待发的大雨,还不肯倾泻下来,不知道在等着什么?我闭上了眼睛,静默中能听到自己急促紊乱的心跳,自我跟随着秦厉离开,他附近的盯梢也全部撤退,估计牧歌已经能顺利进入了海岛,如若我一天不出现,这海岛的守卫就不会有松懈的一天,希望牧歌能让凉州带了新的转机。

如果龙七能摆脱国内困境出手相助,如果城中四千精锐,运用得当,我们就会有扳回一局的能力。

“下雨了——”等待了那么久的雨还是下了,大雨夹带着狂风,来势实在是凶猛。

“这风很大,明天会有很多大树被吹倒。”我说,其中免不得凄惶。

“这雨也很大,明天一切都会像新的一样,枯木旁边又会长出新枝,草枯草荣,万物生长总是如此,漫云,这人生总有决择,与其全军覆灭,倒不如挥刀断臂。”秦厉说,声音淡薄,如凉风入夜。

我靠在床沿,睁大眼睛看着那盏跳跃的灯火,挥刀断臂说得悲壮,但真正做有是怎样的痛?人生的确是不断面临抉择。

灯油耗尽,灯火扑灭,天已经亮了,这一夜我没睡,他也未眠,各想着心事到天明,秦厉只给我一晚考虑的时间,如今这个时间到了。

“考虑得怎样?”他问我。

“如果我答应你会怎样?我拒绝你又会如何?”

“如果答应,你的狼云军会活下来,凉州会在最短时间恢复繁荣热闹,如果你拒绝,你会眼睁睁看着你的手下,因为你的一时的执念,一个个惨死在战场上。”秦厉答,眸子没有任何波澜,但声音却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那一声杀伐之气浓郁而强烈。

“那无论如何,你都会带我上战场的是不是?”

“是——”

“那这一路上我还有时间考虑吧。”

“你还有时间考虑,但狼云军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降,一是亡,是让他们重获新生,还是让他们彻底覆灭,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以前如果你对凉州实力抱有幻想,如今你就会发现,萤火之光就要泯灭,绝对没有可能与日月争一光辉,是进是退,是降是争?孰轻孰重,你应该能掂量得清。”

从见面到现在,秦厉都没有放弃劝降,他的话总是那么简单扼要,单又一针见血,刺中要害。

“乐狄,召集部队,今日出发,前往土国。”秦厉在最短的时间号令大军出发,他的脸色一如往日的冷峻,不喜不怒,我看不到任何表情,没有人能看到他心里想着什么,这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