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陈县令派衙役赶着牛车,载着禁溺女婴碑的石碑来到明教里,并把碑立在蟹壳岭枫林寺前。并要衙役告之乐正云秀,他自个也正向这里赶来,在这之后会一个乡一个里地发出通告,宣传禁止溺婴。

永安县内没有几个识字的,即使把通告贴满各村与县里所有交通要道,又有几人能够看得懂?乐正云秀实在乐观不起来。

碑还没立好,陈县令已经骑着骡子带着一帮乡绅赶到,在碑前义愤填膺,乐正云秀由他的发言里听得出来,陈县令还是第一次听说全县里每年存着着这么多的溺婴事件。报喜不报忧是官场通病,即使小到一个县也一样,溺婴是约定俗成的,慰然成风,报了只会受罚,但经济困难养活不了婴儿的问题并不会得到解决,所以,没有一个乡长与里长跟县令说起过这事。

“本官不知民间还有这等惨绝人寰的事,乐正老师这次是为大宋行了大善,积了大福,本官要立即具本上奏。”立完碑,陈县令忘情地拉着乐正云秀的手感激地说,忘了她是个女的了。

“县令大人,有个问题小女子不得不说。”乐正云秀边抽回手边回复说:“村民识字的不多,我想把公文改成图画的形式,再张贴到各村,才能让村民有所警觉。”

陈县令见状,才感觉到自个有些失态,敢紧说:“好好,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上次在你书院里说的漫画一事了,这事拖不得,就由你们书院办理,费用由县衙出,十天后我派衙役到你们书院取画。”

经历了溺婴事件后,乐正云秀的心情糟透了,没了去桐学书院交流的心情,加上县令的任务十分紧迫,六乡三十三里,每里多的五六个村,少的两三个村,共有近二百张连画形式的漫画要作,云秀的脑海里只想最快速度地回到弥猴谷的云秀书院,向陈县令急急地借了杨里长的骡子先行回去。三个新徒弟久在山里,腿脚极好,另外操小道也快速的到达了云秀书院。

到了书院,乐正云秀急召集苏尹笋等商量怎么完成县令大人交代的任务,确定这个漫画的内容与篇幅。

乐正云秀想起了现代外交上常常出现的词语,首先发言:“民智没开,跟他们讲大道理是没用的,只有胡萝卜加大棒。”

“胡萝卜加大棒?”苏尹笋等全部是一脸不解的表情,乐正云秀才想起,胡萝卜是外国传入的疏菜,目前,中国还没有呢,忙改口说道:“就是恩威并施的意思。”

“杀人偿命,刚生的女婴也是命,村民们都知道,还是明知故犯,我们得换个思路,向他们说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说不定他们就信了,我的师傅就曾传我们一首三世因果歌,叫我们教给村民们,这次,是因为害怕,我不敢唱。”周阿黄有些拘束地唱起了

《三世因果歌》

善男信女听言因

听念三世因果歌

因果报应非小可

佛言真语莫看轻

有食有穿为何因

前世衣食施贫人

无食无穿为何因

前世不肯舍分文

父母双全为何因

前世敬重孤独人

今生短命为何因

前世宰杀众生人

今生聋哑为何因

前世恶口骂双亲

今生无病为何因

前世施药救病人

雷打火烧为何因

溺女作恶天不容

万般自作还自受

地狱受苦怨何人

莫道因果无人见

远在子孙近在身

歌声刚落,苏尹笋首先叫好说:“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现世报,让他们害怕天谴而不敢做溺女之类的恶事。”

无论什么样的社会,要人活总是好的,叫人死总是坏的——道德的上限需要商榷,而底限不需要。

漫画的底稿出来了,共四幅,第一幅是接生婆接生出一个女婴,第二幅是女婴被溺死后小脸上一双眼睛死鱼般地张着,天上出现了一个神仙看着她的脸。第三幅是一个惊雷打死了接生婆与吩咐接生婆溺婴的婴儿的父亲,第四幅是接生婆与被溺女婴父亲在地狱里受苦,被锯成两半鲜血淋淋的图画。画好后,乐正云秀给配上了歌词:

《溺婴受苦歌》

地狱专收不良人,哟嘿

千种酷刑前面等。哟嘿

溺婴作恶伤人命,哟嘿

阎罗怎肯把你饶。哟嘿

生时天天恶梦醒,哟嘿

死后受尽小鬼磨。哟嘿

善恶到头终有报,哟嘿

转世作猪挨一刀。哟嘿

苏尹笋大叫:“这图画的痛快,管教接生婆再也不敢作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我再给补一个从别处听来的故事,教会衙役在张贴告示时向百姓讲述。”说完,写下了故事情节:有个老人姓李,年过六十,只有一个独生子,儿子娶了媳妇之后,他天天盼着抱孙子。没想到儿媳刚刚怀孕,儿子就因病故去,李翁告诉儿媳:“生男孩固然好,生女孩也绝对不能溺弃,总算是是我们李家的血脉!”等到要分娩时,恰好娘家有事,儿媳不得不往回赶。轿子颠簸,胎动剧烈,结果刚刚进了娘家的大门,孩子就生下来了。产后力竭的她昏迷了过去,等醒来问孩子在哪儿,她的哥哥说是个女孩,已经溺毙后扔掉了,她闻讯大哭,却又无可奈何。得到儿媳生产消息的李翁匆匆赶来,听说外孙女已经遭到溺弃,气得捶胸顿足,含愤而去。

老头子万念俱灰,跌跌撞撞地往家走,行至一处池塘,突然听见啼哭声,见一个新生的男婴正浮在水上哭,李翁十分可怜这个孩子,“捞起裹置怀中”,然后转身回到儿媳妇家,把孩子交给她,让她哺育。这时儿媳妇的哥哥看到了,脸色不禁一变,原来这正是被他扔进河里的那个婴儿,他之所以这样做纯粹是因为贪图李翁的财产,“欲绝其嗣而攘其产也”!正在这时,天上雷电一闪,正劈在这个心狠手黑的家伙身上,将他击毙。

这个故事编得真的不错,边上的人听后纷纷的喝彩。如果真的是个女婴呢,是不是他的哥哥就不会被雷击了?乐正云秀眼里闪过一丝不快,说白了还是男尊女卑,也罢,能起到警示作用的,就是好故事。

乐正云秀没有再说什么,急急地与苏尹笋从村里出发,先骑骡子后改船,连夜地把漫画送往县衙门。陈县令一看大喜:“这图村民人人都看得懂,你们立即多画图像,我盖上官印后,命衙役在各村张贴,务使人人看到,人人心惧而不敢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