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起伏跌宕,顾然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迟迟散不去热量。

整个下午他都处于怡悦状态,季林却觉得他像是磕了药,侧脸压在桌上,闷闷道:小然,你克制一点,嘴角快挂鼻子上了。

是吗?顾然手里攥着黑色水性笔计算着数学公式,嘴角噙着笑意,轻声道:小林,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季林继续趴着。

半响,季林簌然从椅子上跳起来,瞪着顾然道:你刚说什么来着?

静谧的教室里,同学们忽然被他的一惊一乍给吓了一跳,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无语。

顾然轻蹙眉,低声道:你干什么?

坐下,声音小点。

哦。季林老实坐下。

莫晓语偷偷把身体往后倾斜,竖着两只耳朵听他们对话。

不是。季林压低声音: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没看你和谁一起互动过啊。

怎么就突然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得顾然挺无奈的,上一世没有告诉他,就是因为怕他接受不了自己兄弟弯了,这世,他准备温水煮青蛙,慢慢让他适应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生。

目前还不能告诉你是谁。顾然说。

你总得告诉我是哪个班的吧。

也不行。

季林:那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顾然脸色柔软下来,轻声说:高一。

高一时的夏天。

下午放学的时候,中午还阳光明媚的天气,现在暴雨交加而昏暗,轰隆作响的雷电虚构出割裂的错觉,豆大的雨点滴贱在水泥地上,砸出一团团水涡。

顾然侧站在江知禾身旁,和他一起看着教学楼外的雨幕。

因为暴雨来得太突然,同学们都没提前备伞,一群人围在教学楼走廊。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顾然吸了一口,转头看着江知禾: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补?

江知禾面色冷峻,淡然道:到时候我会通知你。

顾然没有意见,点点头:好。

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走廊上站着的女生们时不时往江知禾身上睨一眼,顾然察觉到了,心里的不爽逐渐扩散,他挪动脚步,遮住了一半的视线。

江知禾不动声色靠墙站着,任由顾然站在他面前。

季林和莫晓语站在离他们不远的柱子后面,神色各异,前者满脸不开心,觉得他的小然叛变了,心里不在只有他一个兄弟。

后者则是儿要嫁人,娘很欣慰的猥琐笑容。

季林咬牙切齿出声:莫晓语,你说小然不和我们一起等雨停,挨着江知禾干什么?

你懂个屁。莫晓语吐槽他:就你这榆木脑袋,我脱单了你也不一定能脱单。

哈!季林嫌弃道:你要是能在我面前脱单,我给你当小弟,随你使唤。

好,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话落,莫晓语退后一步,躲着外面倾斜进来的细雨。

季林还想继续调侃她,后面响起女生低声的抽气声。

他转过身去,是叶清羽,莫晓语退后踩着她了。

莫晓语扶着她,低声细语道:叶清羽,你脚没事吧?

叶清羽摇摇头,乌黑的长发撒落在肩部两侧,湿漉漉的眼睛配上苍白的脸色,楚楚动人,莫晓语睨了几秒,扶她靠墙站着。

季林缄默片刻,叹了口气,行吧,就让他一个人默默承受孤独吧!

雨快停的时候,有个中年男人打着伞进了学校,江知禾眼神冷了下来,默默与顾然拉开距离,低声道:顾然,你先去找季林他们。

怎么了?顾然问他。

江知禾盯着越来越近的人,没多解释,阔步走出教学楼。

顾然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半响,他才开口。

江知禾。

江知禾没有回头,渐行渐远。

潮起潮落,云卷云舒,水流击过石岸,又涣散成泡沫。

回到家的时候,顾然全身已经湿透,他在玄关口换上一双软胶拖鞋,又把湿漉漉的运动鞋放回鞋架上,才起身往里走。

屋里屋外漆黑一片,顾然打开灯,把书包放在桌子上。

背包外表浸湿了,打开拉链,里面的课本和手机安然无恙。

他把东西全部倒在沙发上,紧接提着湿透的书包进了卫生间,再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洗完澡了,裸着上半身,围着浴巾走出卧室。

今天买的旧手机,功能还可以,不卡,顾然把电话卡装进去,重启了一次。

把熟练于心的号码存进二手手机,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随后,拿起他原本的手机,打开微博,看今天有没有人找他约稿,他得尽快在高考前存点钱。

江家别院,江知禾靠坐在沙发里,眼神无焦点地看着对面墙上的《奴隶与主人》图。

周水端着水果盘走出厨房,把果盘轻置在茶几上,顺势坐江知禾身旁,温声道:知禾,妈妈切了水果,你吃一点。

江知禾一言不发,对于母亲的温柔,置身事外。

周水见江知禾毫无反应,眼里的温柔消失殆尽,轻训道:知禾,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妈妈和你说话呢。

江知禾动了,他转过头,面无表情看着他柔弱的母亲,冷漠地问她:你想怎样?

你不听话,是不对的。周水说。

江知禾盯着她,眼瞳里照映着周水虚假的身影。

叮咚一声,沙发上的手机发出提示音,江知禾睫毛轻颤了一下,观察着周水的反应。

果然,周水开口了:把你手机给我。

江知禾放在腿侧的手指卷了卷,须臾片刻,他把手机给了她。

周水打开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常,还给了他,江知禾没接,起身站了起来,上了楼。

顾然赶完今天的稿单,看着桌上的手机,不出乎意料,江知禾不会回他,更别说是一条陌生短信。

短信页面很干净,只有一条信息发件人,信息上的内容简单,清晰明了。

晚上好,江同学。

而他的号码,是个短码,看不出来是平常人会用的。

隔天早上,顾然早早起床去了学校不远的早餐店买了两份云吞,一路护着进了学校。

江知禾今天来得比平时晚一点,看到桌上放着的云吞,他朝后面看了一眼顾然,后者收到他的视线,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江知禾怔了一下,收回眼神,坐下来吃早餐,叶清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你什么时候和顾然熟了?

江知禾抬眸,没有答话,

好吧。

叶清羽也习惯了,自若神态地开始背单词。

顾然这边,自从季林来了,耳边的唠叨就没有停下来过。

你太不够意思了,小然。

给江知禾那个冰块脸带早餐,不给我带,太伤我的心了。

说着,还吸了下鼻子,怨声怨气道:我再也不是你心里最爱的人了。

莫晓语坐在前面听得直想笑。

顾然只是安静地听着,他垂下眼帘,直到听到那句他是冰块脸,他抬起头。

不是。顾然说:他不是冰块脸。

季林怒了:说了半天,你就听到这么一句是吧?

你说你给你喜欢的人买,我肯定不会说什么,可为什么是江知禾?

顾然看着张牙舞爪的季林,心想,你不懂江知禾经历了什么,也不懂我有多想爱他,我连命都愿意给他,何况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窗户外,沉默的阳光在他背后缓慢而虔诚地晕染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正式互撩啦。

第6章

宜阳一中图书馆里,靠角落的桌子上,洒下一小片阳光,顾然压着体内疯狂跳动的心脏,捏着水性笔安安静静地写着试题。

江知禾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告诉他哪里错了,哪里需要运用公式。

在江知禾又一次伸手告诉他哪里有问题的时候,顾然忍不住了,赞美道:你手真好看,又长又白。

江知禾的手顿了顿,转头看着顾然。

顾然歪着头眨眼睛,笑了起来:我说真的,你的手很漂亮,可以去弹钢琴了。

江知禾问他:你还学吗?

学!顾然立马道。

但是

顾然委婉道:也不能总是对着课本死学吧,我们可以适当聊几句课外话题。

江知禾沉默不语。

顾然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目光贪婪而炙热,说出来的话却是八卦与好奇。

你说你学习好,长得又帅,学校里那么多女生喜欢你,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也很好奇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江知禾说:你还记得昨天说的话吗?

顾然哑然,看着江知禾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才回话:记得。

江知禾看着他:昨天你说了什么?

按你的想法给我要求,你说什么我的会尽量完成。顾然老实回答。

空气静默了几秒。

江知禾换了个问题:你成绩排班级第几?

58。

嗯。江知禾点头:班里总共60个人。

哦,我突然想起来这道题的工序了。顾然转移话题,认认真真写着试题。

江知禾看着顾然生硬地转开话题,睫毛扑腾扑腾眨个不停,像是蝴蝶受了惊吓,不安地抖动着翅膀一样。

他脸上的神情柔和下来,漫进了一点笑意。

江知禾开口:第三题错了。

嗯,哪里错了?顾然问。

把笔给我。江知禾摊开一只骨节修长,纹路清晰的手掌置他面前。

顾然呆了一秒,把手里的水性笔放进江知禾手掌心,无意识地用小拇指勾了一下。

啪江知禾手一抖,笔顺着木桌滚落在地上,顾然回神,弯腰捡起笔,重新递给他。

江知禾接过笔开始在草稿纸上写步骤,笔尖触碰纸质,发出轻微莎莎的声响。

图书馆很静谧,窗外的霓凰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在角落里的少年身上,露出隐隐约约的交叠黑影。

顾然闻着身旁淡淡的气息,踏实又安心。

今天早上大课间活动结束后,江知禾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中午吃完饭就去图书馆补课。

中午同学们都回家或者教室午休,图书馆这个时候正好没人,很适合他们补课。

江知禾。

顾然出声打断了正在写步骤的人,问他:你为什么会答应给我补课。

顾然。江知禾说: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好。顾然柔声道:我不问了,好好补课。

和你一起考同所大学。

江知禾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静静地给他补课。

从图书馆回教室的时候,江知禾说:你的基础还行,就是课程没安排好,上课不认真。

明天开始,我会给你设定补习计划。

我知道了。顾然道:以后不开小差,认真记笔记。

江知禾不在多说什么,回到自己位置坐下。

季林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对顾然道:中午你干什么去了?

莫晓语正在看小说,看到顾然回来了,她好奇中带着兴奋:然崽崽,怎么样了,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顾然看到他们笑了起来:我就是补课而已。

哼。季林说:补课找江知禾干什么?

顾然:他成绩好。

莫晓语:他长得帅。

季林噎了一下,觉得好像没毛病,江知禾是年级第一,学校里的校草。

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换了个问题: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补课了,你对他妥协了?

没有。顾然从他身后进去,坐在位置上,把课本放桌上,平静道:我要考A大。

是他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季林小声问莫晓语。

是你。莫晓语说。

季林:是我吗?他认真的吗?

嗯。

可是季林说:他爸

不说了,我要看小说去了。莫晓语出声打断他后面的话,转过身去。

顾然听见了,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连刷了几道自己会做的题。

下午的第一堂课是政治,政治老师是学校里年龄最大的男老师,每天看着同学们笑呵呵的,讲课也温温柔柔。

正是他这种缓慢而柔和的声音,此刻成了教室里最大的催眠曲调,同学们已经倒下了一大半,包括他的同桌季林,鼻腔里时不时发出些轻微的鼾声。

顾然本来也昏昏欲睡,但看着最前面坐姿端正,背脊笔直的少年,瞬间觉得自己清爽起来。

他的目光越过趴着的同学头上,正大光明看着他的少年,想拥有。

讲台上的老师也不生气,继续给没睡着的同学讲课。

到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班主任抱着一沓数学试卷走了进来。

班主任姓段,叫段学,已经教学好几年,从高一就开始带他们,他们班属于尖子班,老师对他们也很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