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晴紧咬双唇,欧阳婉这是讽刺她失了大家礼仪,想让她退开?不行,她今天一定要王兰芝出丑才能罢休。想到此她甜甜一笑道:“王妃,臣女有个礼物要送给二姐姐。”

欧阳婉道:“那王小姐拿出来让大家赏玩赏玩吧。”

王兰晴向后招手,一个身材矮小黑纱覆面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行礼站定,便不言语。这人一来,欧阳婉陡然闻到一股怪怪的腥味,侧目见他手上套着一只蓝的诡异的手套,欧阳婉登时戒心大起。

王兰晴笑语嫣然道:“阿奴,拿出来吧。”

阿奴用那只戴着蓝手套的手拿出一只锦盒,走到王兰芝面前猛地打开,只见里面有一直四岁孩子手掌大的蜘蛛,花彩斑斓,上面还有长毛覆盖,极是可怖。

王兰芝一声尖叫,恐惧之际,那蜘蛛猛地向王兰芝扑来。王兰芝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最怕这虫蛇一类,她当即便吓得坐到地上,连鞭子都脱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欧阳婉一甩手,一道火线划过。只听“呼”的一声,装着蜘蛛的盒子着了火,很快烧到了蜘蛛身上,那蜘蛛竟发出如人一般的惊叫声。声音荡到山边,回响极大。

周围的百姓吓的大喊:“妖怪啊!”四散奔逃。欧阳婉怒喝:“抓住王兰晴和那男人。”

王府侍卫一哄而上,哪里还有那小个子的身影?只有王兰晴呆呆立在当地,张大了嘴。

欧阳婉看见倒在地上脸如死灰的王兰芝,忙蹲下道:“没事吧。”王兰芝缓了好一会儿,终于“哇”的一声埋在欧阳婉的怀里哭了出来。

欧阳婉觉得很是尴尬,但是王兰芝哭的又委实可怜,她只好顺着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好啦好啦,都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王兰芝后,欧阳婉对她讨厌不起来。原因连她自己都不大清楚,要硬说的话大概是合了眼缘吧。

远处马蹄声响,只听倚红道:“奴婢参见王爷,参见太子。”

太子清朗的声音响起:“婉婉,怎么了。”

欧阳婉默默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她真不喜欢太子,其中最讨厌的就是他这自来熟的态度。欧阳婉真想冷笑一声说:“我和你不熟,你别这么说话行么”

但她不会说,谁让他是太子呢?她不能得罪。她只能假装在安慰王兰芝,没听到他说什么。

莫玮过来蹲在她旁边笑着问王兰芝:“怎么了,看你这样子是看见虫子了?”莫玮这般调笑亲热的态度对王兰芝欧阳婉只觉心下一酸,低头不语。

他们都有默契到连话都不用说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了?欧阳婉觉得自己在这里很是多余,既然莫玮来了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吧。

她双手轻推了下王兰芝,不料居然没推开,她用上了些力气,再推还是没推开。欧阳婉急的脸都红了,无奈,她只得对莫玮道:“王爷,兰侧妃受了惊吓,麻烦你安慰一下,臣妾先行告退了。”

王兰芝听欧阳婉这样说,抬起头来眼神中有着不解。莫玮自然明白欧阳婉的意思,他咳了一声道:“好了,兰芝你和王妃一起坐马车吧,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王兰芝点头,和欧阳婉上了马车。

刚才的哭泣耗了王兰芝不少体力,她上了马车没多久便睡着了。

回到离王府,太子说这时离王府自己的事他就不参与了,打马回了东宫。

这事和王尚书有关,莫玮着人将王尚书请来,王尚书一看王兰晴两眼一黑险些坐倒。听欧阳婉说完事情的经过,老头子一个倒仰,晕了过去,莫玮赶紧找来大夫给他抢救回来。

王尚书悠悠转醒,右手食指颤抖着指着王兰晴又移向王兰芝,嗫嚅了半晌,只是说家门不幸啊。他让莫玮对王兰晴秉公处理,不用留情,说完便颤巍巍的走了。

王兰晴被侍卫们压着去了刑部。王兰芝看着佝偻这背脊的老父,心中一揪,但也并未多言,只是若有所思。

莫玮抬头看着欧阳婉,觉得他真对他这位王妃一点儿也不了解。王兰芝这时已经恢复活力,她兴奋的向莫玮说欧阳婉反应之快,说完她问欧阳婉:“王妃,你怎么会射出火球来啊?”

欧阳婉一笑道:“那不过是些市井上的小玩意,没什么稀奇。”那是古月朗给她的古怪配方,做出来的东西叫流火球,是用硫磺为主料,加一点点木屑和别的药料制成,平日用油纸包好,用的时候拿出来用力一弹既能点着。

风一诺依旧抱剑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他突然道:“今日王妃打暗器的手法可谓甚高啊。”

欧阳婉淡淡一笑道:“这位小哥说笑了,那不过是幼年时弹弹珠的法子罢了。”

这次欧阳婉倒是没说谎,只不过她那弹珠是和古月朗一起弹的。所以她现在发暗器的手法在江湖中怎么也能排个中上,不过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小哥这个称呼让风大侠着实心里抖了一抖,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再多言。

王兰芝这时已将欧阳婉当作好人,她坐到欧阳婉旁边抓住她的手道:“哎,你怎么知道那人会放虫子啊?”说完一双流光的眼睛求知若渴的望着欧阳婉。

欧阳婉被她看的有些脸红,喝了口茶,柔声道:“那人身上有一股腥气,是饲养虫蛇之人才有的,而且他右手带的那只手套泛着蓝光,显然是浸了毒的。”

王兰芝恍然大悟,一脸敬佩,真心道:“你好厉害啊。”

欧阳婉脸更红了,她从未被人这么夸过,当下便有些不好意思,又隐隐的觉得很开心,她又道:“那人怕是南疆人。”

王兰芝细长的眼睛瞪得滚圆,莫玮乍听也是一愣问:“王妃你是如何得知的?”

欧阳婉道:“前几日看了一本书叫做‘南地游’是一前人所写的在南疆的游历经历。”

王兰芝忙问:“上面都行写些什么啊,你讲讲呗。”

王兰芝自小喜爱母亲的江湖侠气,又在军营中混了这许多年性子像男子一般豪爽仗义。最讨厌内宅妇人的唧唧歪歪,尔虞我诈。是以她一认定欧阳婉是好人便“你”呀“我”呀的随意起来。

幸而欧阳婉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并不爱在这上面挑人错误的。再加上她本来也有点喜欢王兰芝,所以她这么和她说话,欧阳婉倒也自在。

欧阳婉还未说拿书有何内容,莫玮心下却只想看那流火球,他起身走到欧阳婉面前,伸出手道:“王妃可否将那流火球给本王看看?”

欧阳婉站起来,她低头就看到那只伸向她的手。这手因常年练武比常人的宽大了些,手指和手掌上有着一层薄茧,和小时候很不同。她这一看,竟愣了神没反应过来。

莫玮见她不动,向前迈了一步。欧阳婉心中一颤,向后一退,一下子撞到了后面的梨木椅子上,椅子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倒地。

欧阳婉慌慌张张的掏出流火球放到莫玮手里,脸色白如纸道:“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说罢,也不等莫玮答话,转身走了。

王兰芝呆呆的看着欧阳婉像逃跑般跑出屋子,回过头,脸上狰狞着问莫玮:“你欺负过她?”

还未待莫玮回答,风一诺点头道:“很可能。”

王兰芝怒道:“你不能欺负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莫玮百口莫辩,只能道:“我没欺负她,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啊。”

王兰芝挠挠头道:“那可奇了,她怎么避你如蛇蝎啊?”

风一诺喝了一口王兰芝的茶,不怕事大的道:“欧阳婉从嫁过来就被他怀疑是奸细,估计他也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

王兰芝立刻向莫玮怒目而视。

莫玮反驳不了,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油纸包着的小圆球,他抬手弹向院子中的一盆孤花,那花“呼”的一下烧了起来。

风一诺冷然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市井小物。”

莫玮背负双手看着那花烧成灰烬,心想:倚红曾说她阅书极多,莫不是她从哪本书上看到这等神奇之物的制法的?嗯肯定是了,刚才那人来历她怀疑是南疆人不也是从书上而知么?思及至此,他倒真有些佩服他这位王妃了,还真是博闻强记啊。

这时听的王兰芝叹一口气道:“哎,要不她们姐妹都……我也不用嫁进来了,要是她是无辜的,王爷你打算怎么般啊?”

莫玮没答话,怎么办,他能怎么办欧阳婉嫁进来的时候皇兄就告诉过他不要和她有夫妻之实,不然怕是会大祸临头。是以自己一直冷着她,虽说没苛责她但对她绝对说不上好。

但知道她无辜又能怎样?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阿璃了,当年娶欧阳婉也是迫于那人和父皇的压力,所以自己对她一直不好,现在想想心下也有些愧疚。

这许多年无论是皇宫大内、江湖之上、市井之中他都寻遍了,还是寻不见那个满脸麻子,可眼睛水汪汪的小姑娘。

看着院中的灰烬,他灵光一现:他这王妃古怪的物什,倒是和阿璃当年拿给他的很多东西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才有一见钟情的,友情也有,你可能一见到一个人就对她/他心生好感,也可能会做一辈子的朋友的,王兰芝和欧阳婉就是这样的啦。

☆、第七章

欧阳婉飞快的走回了屋里,坐在椅子上,用手抚着胸口,以平顺气息。不由自主的她想着今天莫玮向她伸出的手,思绪百转:已经想好不再对他有任何幻想,现在就因他离自己近了这许多就这般慌张?

秋风画扇,故人心已变,又何必为此自寻烦恼?

思及至此,欧阳婉拍拍脸,让自己发烫的脸冷一冷。她站起来,大腿处突然一痛。欧阳婉这才想起,刚才撞那一下可是不轻,她唤翠绿过来道:“你去将我姐姐上次给我的活血化瘀的药膏拿来。”

翠绿听闻,急问:“王妃您怎么了,受伤了?”

欧阳婉轻轻点头。

“王妃还是叫太医来吧。”

欧阳婉此时心还是很乱,谁也不想见,便道:“不用,我自己上药即可。”

翠绿还想再劝,可看欧阳婉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一会儿,翠绿拿来一瓶淡黄膏体的药膏,打开后清香怡人,欧阳婉让人点亮屋内烛火,等下人都出去了这才坐在床上褪下长裤。

烛火之下只见她右面大腿侧处有一大块乌青的颜色,因她肌肤雪白,故而显得更加可怖。

欧阳婉挖出一块膏体,细细的抹在腿上,每抹一下便痛的她呲牙咧嘴,凉气倒吸。终于抹完了,欧阳婉只觉身体疲惫,吩咐人进来给她铺了被褥,她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她呼吸渐匀,房上却微有响动。一人飘然落地,了无声息。

窗纸透过的月色照在那人身上,但见他紫袍金冠,身形高大,他半边俊脸映在烛火下,赫然正是莫玮。莫玮此刻好生懊恼,他真不知为何竟起了好奇心,想来看看欧阳婉平日都做什么。

他来时见翠绿给她送了化瘀的药膏,正纳闷她怎么受伤了?突见她撩开裙子,两条白皙的纤腿入目。他脸上一红,忙别过脸去但觉心突突直跳。

莫玮因心中一直有阿璃,是以将除她之外的女人全都视为无物。他的那些歌姬也不过是用来宴会之时歌舞以招待客人的,所以我们的五殿下莫玮到现在对于男女之事……咳咳,还未曾实践过。

当他偷看到自己的王妃露出一条雪白的大腿,竟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他转身坐在房上不再看她。等他听到屋内的女子凉气抽完,才又挪开瓦片向屋内看去。

这次欧阳婉将自己用一块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被角四处都压住,自己像个茧蛹般睡着了。过了一会儿,欧阳婉侧面翻了个身,似是压到痛处,她哼了一声向另一面翻了过去。

莫玮飘身进到了屋子里,正在懊恼,突然欧阳婉轻叫了一声,将那条伤了的腿悄悄的移出一些,只见她腿上乌青已经变成紫黑似乎更加严重了。

莫玮看了,心里纳闷:不是上过药了,怎么变得好像更严重了?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药膏,闻了闻。这药膏是宫中灵药,对于跌打损伤有奇效,不该如此啊。

他回头看见欧阳婉腿上似乎还有白色的膏体未化开,当下了然:这药膏需先用双手搓热,再大力揉开才能物尽其效的,想必是她方法不对,力道也不够所以药力未得发挥。

莫玮心下踌躇:他想让王兰芝明日来给她上药就可以,可看她这样子到了明天怕是得更严重。现在天色已晚,再去叫王兰芝来,他那位师兄估计得撕了他。

想到此处,莫玮咬咬牙,对着欧阳婉心道:抱歉了,我只是给你上药可没什么别的心思。他走到床边,伸手点了欧阳婉的睡穴。坐到床上,莫玮才发现这床大的很,足能躺下四五个人,虽然锦被缎褥,可是总让人觉得冷冰冰的,他心道:怪不得欧阳婉要把自己盖得那般严实,大概是因为这床太冷的缘故。

他伸手拽住欧阳婉的脚腕将她受伤的腿拉了出来,见她那上面的紫黑色居然几乎要变成全黑了。他挖出一大块药膏先用手的温度化开,再附上她的腿用力揉起来,谁知刚一使力,欧阳婉小嘴一张:“啊……”

这一声叫的莫玮心一哆嗦,他连忙伸手点了欧阳婉的哑穴,暗自懊悔:怎么就忘了点哑穴了?

今天是倚红守夜,她知道欧阳婉向翠绿要药膏的事,她以为欧阳婉又痛了,便轻声问:“王妃,怎么了。”

她这一出声不要紧,莫玮手停在半空,登时僵住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幸好倚红以为是欧阳婉在说梦话,问了两声没人答便走了。

听见倚红走了,莫玮悄悄的长舒一口气。伸手又揉了起来,微微烛光下欧阳婉疼得脸上全是汗水,张着嘴却喊不出一声,只有眼泪悄无声息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想起中秋宴后她酒醉唱的那首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难道她也有思念之人?

莫玮看着她痛苦的小脸,心想:等捅破那人奸计,他要问问欧阳婉想要什么,如果到时她要走,自己也不会拦着。

抹完了药,他解了她的穴道,见她眼眶微红,满脸的泪水和汗水。莫玮心中一动,不自觉的伸手擦掉她脸上和汗水和泪水,莫玮将手覆在她娇小的鹅蛋脸上,见她睫毛微颤,上面带着泪花,心中一荡,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欧阳婉和阿璃有几分相似?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早就抚上欧阳婉细腻柔嫩的脸庞,来回摩挲着。莫玮连忙收回手,心中慌乱不已。他只觉得一颗心都顶到嗓子眼,仿佛马上就要跳出腔子一般。他回身下地飞,身上房,仓皇逃走。

他又怎么晓得,令他心动的从始至终,便只有那一人而已。

次日,欧阳婉醒过来只觉得腿上疼痛减轻许多,一看果然是昨儿个见到的乌青现在已经淡了许多。欧阳婉正打算再抹点,外面有吵闹之声,翠绿道:“你不能进,王妃还没醒呢。”

王兰芝的声音传来:“让开!”说完就听翠绿一声哎呦,王兰芝已经推门而入了。她看到欧阳婉马上笑眯眯的,声音也没了刚才的威严庄重,道:“婉婉,我看昨天你好像撞了一下不知撞坏了没啊?”

翠绿在后面一听这话炸毛了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直呼王妃的名字,你别以为王爷宠着你,你就……”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因为她被王兰芝顺手点了哑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