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不清的话,让顾温柔的耳根子红了个透。结婚的这两年里,江知行一直都没有这么跟她说过话,这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顾温柔微微别开脸,上方的黑云压下来,气息扑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整张脸如同火烧。

温热的气丝在她皮肤上游走,那种酥酥麻麻的触感体验,是她之前很少有过的。江知行的薄唇已经快要触碰到她的脸颊:“再不做,我都快忘记你是什么味道的了。”

他原本清冷的嗓音略有喑哑,像是被情欲操控着,低沉又性感,是任何女人听了都会酥了骨头的声音。

她伸手推了推他,力道不大:“江知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两年的时间,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但是江知行几乎没有提出过这种要求,偶尔应酬喝醉的几次除外,但是都被顾温柔拒绝了。

“跟不喜欢的人,怎么做?”她喉咙有些哽咽,但还是眼神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不喜欢的人,这几个字哪怕只是说出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曾经有多喜欢啊,她一整个青春都是他,所有的少女心思也都是他,是他自己亲手捏碎了这一切罢了。

江知行的手原本已经探入她的衣内,修长的手指准备解开内衣的扣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指僵硬了一下,顿住,从她的衣服中离开。

仿佛一下子没了兴致,像上一次在迪士尼一样,凉透了的水从头顶浇灌下来,浇灭了一腔欲火。

刚才所有的试探都变得毫无意义,她直接给了他答案。

她不喜欢他。

“你先睡,我会很晚。”江知行并不动怒,仿佛已经平静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不知道为什么,顾温柔觉得他眼底像是有一潭死水,是对她的失望。

他有什么好失望的?他对她还不是一样冷淡,一样不喜欢?顾温柔在心底嗤笑,暗自嘲讽着江知行。嘲讽的同时,心底又隐隐难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将她的心紧紧捏住,怎么都挣脱不了。

生硬地道了一句晚安,没有半点情绪,顾温柔转身去了他的房间。

江知行果然像他所说的那样,很晚才工作完,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床睡觉的,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不安不稳。

翌日早上,她的生物钟又重新恢复,雷打不动地六点醒。

她睁开眼,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但枕边人依旧是枕边人。

每天早上,顾温柔都会比他早醒一会儿,就是为了能够在安静的情况下,多看他几眼。好像也只有在清晨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才是最缓和的。

一睁开眼,还是这张养眼的脸。江知行长得是真的好看,顾温柔每一天睁开眼都是这么想的。

江知行像极了他母亲姜暖玉,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高于旁人。

她和往常一样,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正有些出神的时候,对方忽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将她吓了一跳。

她尴尬起身:“起来了,你不是说送我去机场吗?”

江知行似有起床气,拧了眉:“五分钟后叫我。”

“你是小孩吗?五分钟都要赖。”顾温柔怕迟到,自恃力气不小,竟然鬼使神差一般地伸手去拉他起来。

她低估了成年男性的力量,她刚拉住他肌肉匀称的胳膊,还没有使力,身体已经被拉扯下去,整个人跌入了他怀中,一个踉跄,她的头顶撞上了他的下巴。

“你没事吧?”顾温柔此时陷在江知行的怀中,晨起的江知行身上隐隐发烫,灼得她皮肤也有些热了。

她立刻伸手触碰上了他的下颚,他下颚上隐隐的胡楂摸起来有些扎人:“疼不疼?”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底似是带着一点点的玩味,但不深。

顾温柔从他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立刻收手,讷讷改口:“我怕把你撞得下巴骨折……”

江知行不理会,起身坐在床上,伸手轻揉了一下她早起微微有些乱了的头发:“就顾着我,你不疼?”

一经提醒,顾温柔这才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头顶传来钝钝的痛感……

疼。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怎么刚才情急之下就直接先问他疼不疼了?明明自己也疼得厉害。

她伸手要去摸头,却被江知行拿开了手。他人高,俯视着她的头顶:“没撞伤,没事。”

“内伤呢?万一撞傻了我怎么开飞机?工作丢了怎么办?”顾温柔没好气地扔了一句,因为刚刚起床,声音比往常要温柔一些,像是在嗔怪他一样。

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尴尬。

“我养不起你?”

一句露骨到不行的话,让顾温柔瞬间呆滞了一下。

她微微别开眼,下了床赤脚走向了洗手间,她在他这边没有拖鞋,只能够赤脚。

“我有手有脚,谁要你养。”她冷硬地扔了一句出来,心脏和脸颊却是同样隐隐发烫的温度。

江知行也起床,同她一起进了洗手间。她昨晚就拆了一支新的牙刷,现在正在挤牙膏。看到江知行进来了,她也在他的牙刷上挤了一点。

两个人面对着镜子沉默着刷牙,这样的场景很少见。平时他们很少同步起床。

镜子里的江知行初醒,没有平日里的稳重严肃,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一些。

唔,还是一样好看。

“看我干什么?”江知行口中有泡沫,问了一句。

她也是满嘴泡沫,立刻收回目光嘟哝:“我只是在看,我儿子跟你长得还挺像的,越看越像,就是最好以后脾气不要像你。”

“我提供了染色体,他不像我像谁?”江知行漱口,嘴角的水渍还没有擦干,看向漫不经心地仍旧在刷牙的顾温柔,“脾气不要像我?难道像你好?”

“我怎么了?”顾温柔听着有点来气,放下牙刷漱了漱口,一双明眸带着一点不悦,“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脾气不好?不比宋若祎会照顾人,会关心人?抱歉,做不到。况且男孩子要是像了宋若祎那种脾气,估计就是个中央空调死娘炮。”

顾温柔将牙刷扔进牙杯里的力道有些重,这边只有一个牙杯,现在牙杯里面有两个牙刷,显得奇怪又突兀。

江知行的唇线放松,并不想跟她拌嘴。

江知行如约将她送到了上城海上救助机场,她拒绝他把她送进去,而是“命令”他将车子必须停在距离机场一百米的位置。

“就这里吧,我不想被我同事看见。”顾温柔解开安全带,没有看江知行一眼就下了车。

“晚上家宴,我来接你。”

“哦,就这个位置。”她又强调了一遍,前天晚上被徐斌看到已经够让她不乐意的了,不想再被别的同事看到。

同事之间的闲言碎语她是最不喜欢的了,救助机场有不少关于她的传闻,虽然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听到了难免不舒服。

救助飞行员在没有飞行任务的情况下都是留在机场随时等待起飞的,二十四小时值机,以防突发事故发生,要随叫随到。

顾温柔在值班室里看书,她跟机场里面的工作人员关系都只能够算得上是一般。

性格的缘故让她很少跟人沟通,也不喜欢同事之间假意的奉承和玩笑,所以在工作时间跟她比较说得来的也只有她的副驾徐斌。

徐斌靠在她的桌子前面,看着她翻着厚厚的《航图手册》,伸手将书从她手中抽了出来:“看什么看啊,这些都是纸上谈兵,你飞行技术已经这么好了,还看什么?”

顾温柔抬头,压抑着不悦:“还不还?”

“待会儿还你,少看一分钟又不会死。温柔,我问你,你跟前天晚上那个帅哥怎么回事?不会真是救了他,开始追你了吧?那他旁边那个长腿美女怎么不来追我?”

顾温柔推开椅子,力气不轻,动静也不小,惹得值班室里不少人都侧目看向她。

她站定在原地,双手放在身前,挑眉看向徐斌:“我的腿不长吗?”

“啊?”徐斌先是怔了半晌,反应了过来之后开始笑了,“噗,温柔你别介意,你不会是在吃醋吧?咱俩这么多年同事友谊,你不会喜欢我吧?”

顾温柔立刻止住了徐斌的幻想,打断他:“别废话,长不长?”

徐斌之前跟她是同级,现在也快做了她半年多的副手了,顾温柔跟他说话还是挺没有顾忌的。

徐斌上下打量了几下,伸手摸了摸鼻尖:“长,又长又直。”

顾温柔一想起宋若祎那个晚上在风中凌乱的长腿,对于徐斌这个回答很满意。

“我回答你了,你也得回答我吧?说说看你跟那个帅哥是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他穿着睡衣送你来机场,等你飞完再送你回去,啧啧,这种毅力一般男的做不到,看样子他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徐斌你废话怎么……”顾温柔真的觉得徐斌的嘴巴烦透了,但是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同组的飞行员就笑着调侃。

“之前顾机长搜救的那艘货运船不是陆氏集团的吗?那个陆总也喜欢我们顾机长,三天两头送花儿来。”说话的是个刚刚进机场没多久的大男孩,毕恭毕敬地叫着顾温柔“顾机长”。

徐斌兴趣更加浓了,玩着手中的《航图手册》,戏谑道:“温柔你这么吃香啊?那花儿呢?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扔了。”

“……”徐斌扶额,“你扔了干什么?你不要送给我,我拿去撩妹也好啊。”

“日后你的妹要是遇到我,我一定会告诉她她收到的花每一束都是二手的。”顾温柔冷冷一笑,从徐斌手中夺过了书,继续阅读。

她最不喜欢在值班室里废话。

徐斌正无聊呢,还想跟顾温柔闹一会儿,值班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技术人员工作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手上的白手套脏兮兮的,袖子也卷到了关节处,是刚刚修完飞机过来。

女人一头大波浪的鬈发扎成了低马尾垂在身后,一边摘掉手套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一边看向徐斌:“那架SA365N没什么大问题,已经维修好了,你去看看。”

“行,辛苦了知澜姐。”徐斌冲女人笑了笑,匆匆忙忙去查看直升机了。

顾温柔听到江知澜的声音也不抬头,每一次在机场遇到江知澜她都是当作不认识的,既然互相不待见,又何必装得姑嫂情深。

这个时候,门被敲响。

大男孩去开门:“嚯,顾机长,那位陆总又给你送花来了。今天是白玫瑰。”

顾温柔抬头看了一眼,又是一大捧玫瑰花,她已经连续收到六天了。

陆云琛也不嫌烦?明明就只见过两面就又是送花又是请吃饭的,顾温柔非常不喜欢这样的人。

江知澜正在填写值班手册,瞥到这抢眼的玫瑰花和刚才大男孩说的话,问了一句:“陆总?”

大男孩笑着将花从快递员手中接过送到了顾温柔的桌上:“对,知澜姐你知道陆云琛吗?”

“知道。”江家在上城商贾圈纵横交错的关系网里面是处于最中心的,江知澜作为江家的长女,谁不认识?

“他在追顾机长,追得可猛了。”大男孩笑得阳光灿烂,丝毫感觉不到此时顾温柔周身散发的低气压。

江知澜微微挑眉,合上了值班日志,目光落在顾温柔的头顶:“陆云琛怎么知道顾机长单身?保不准,她已经结婚生孩子了?”

顾温柔心底悬了起来,她真的很不喜欢江知澜。

因为两家人的缘故,她从小认识江知行的同时也就认识了江知澜。江知澜比她长六岁,跟江知行同父异母,从小就是一个喜欢藏心思的人,很难相处。

毕业之后,她被招来上城禄山海上救助机场,谁知道江知澜也从国外研修回来,在救助机场的飞行保障部担任飞行技术人员,简单来说就是直升机的“医生”。

顾温柔是隐婚,江知澜明明知道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结婚了的事情,还故意这么说,给她难堪。

“结婚生孩子?顾机长还这么年轻漂亮,况且还是我们第二救助飞行队的台柱子,怎么可能这么快结婚生孩子去,是不是顾机长?”另一个飞行员调侃道。

顾温柔不想说话,拿起书离开了值班室。

她出门,江知澜也跟了出来,江知澜是要回自己的办公室。

到了门口,江知澜瞥了她一眼,然后向反方向离开了。才走了几步,江知澜就拿出手机拨了江知行的号码。

“喂,知行。在忙吗?”江知澜的声音知性大方。

江知行刚下庭,正从法院出来:“刚忙完。”

“哦,是这样的,我刚才看到又有人给顾温柔送花来了,好像是陆氏集团的总裁,陆云琛送的。听说已经连续送了六天了。你们是隐婚,我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指责她,但是我毕竟是姐姐,所以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看着点顾温柔,别让她在救助机场这个男人堆里面招蜂引蝶。”

江知澜的话说得有理有据,听上去像是苦口婆心的劝导。

江知行没有理会江知澜的话,而是反问:“前几天萧瀚来找我,咨询你们离婚的事情。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适时的当头一棒,让江知澜浑身僵住,杵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他们姐弟,同父异母,表面上和气一团,背地里都想把对方拉入泥潭永远爬不上来。

江知行视江知澜为蛇蝎,江知澜也视他为猛兽。

表面的和气只是一潭死水,死水下面,是暗涛汹涌……

江知行的话明显占据了上风,让江知澜宛如卡了一根鱼刺,说不出话来。

“据我所知,萧瀚有别的女人了,你最好防着点。作为律师我建议你去拿些证据,日后在法庭上不会吃亏。作为弟弟我建议你好好跟萧瀚沟通,别闲得发慌。”

话落,他挂断。

干脆利落,只留原本想要挑拨离间的江知澜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攥紧了手机,骨节都泛白了,似是要将手机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