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定后,骆奉先首先出言道:“辛将军,陛下听闻你和仆固怀恩不和,十分不安,特地派我和一尘前来说和,不知将军为何对仆固怀恩存有成见?”辛云京道:“仆固怀恩外表忠义,实则包藏祸心,和回鹘勾结,图谋造反!”江一尘忍不住了,说道:“辛将军,送回鹘大军回漠北,我一路同行,从未发现仆固将军有任何不轨的行为,还望将军慎言,不要寒了他人的心。”辛云京道:“一尘,你是个实诚人,对仆固怀恩的奸诈了解不多,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仆固怀恩想谋反,自然会避开你商议事情,怎么可能让你知道?”江一尘苦笑,道:“仆固将军真要谋反,先前史朝义未灭,回鹘私自犯境,那时候岂不是是个好机会?何必要等到回鹘人离开之后再想到此事?”辛云京道:“这就是仆固怀恩的狡猾之处,现在史朝义已灭,朝廷因其是大功臣,对他不加提防,一旦起兵,自然事半功倍。”

江一尘皱眉道:“说仆固将军要造反,首先我就不信,其次也没有证据,何必一定要把这脏水泼在他头上?”骆奉先打圆场,道:“一尘,先听辛将军说下去,仆固怀恩真是清白的,朝廷也不会冤枉他。”江一尘道:“如果这些话传到汾州,仆固将军会怎么想?大家可曾考虑到?”辛云京道:“仆固怀恩的反心已是昭然若揭,就等一个机会了,他和牟羽可汗是翁婿,暗中早已商量好了,这边一有动静,回鹘马上南下,里应外合,必将对大唐不利。”江一尘怫然不悦,道:“这几年平乱,仆固将军家族有四十六人为国殉难,三个女儿牺牲个人幸福,为国远嫁和亲,可谓是满门忠烈,如此平白无故诬陷一个忠臣,好好的人都会被逼反了!”辛云京道:“早反晚反都是一个反字,又何必迁就讨好他?难道实行怀柔政策就能让他不反?”言语中一口咬定仆固怀恩有谋反企图。

江一尘见辛云京如此顽固,不禁有气,道:“公公,你和辛将军先聊,我去外面走一圈。”不等骆奉先和辛云京回答,径自起身离开帅府,漫无目的的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闷闷不乐。

直到天黑,辛云京派出的几个士兵才在街上找到江一尘,死拉硬拽下,江一尘才答应回帅府赴宴。宴席上,辛云京和骆奉先谈笑风生,关系更见亲密,江一尘则埋头喝酒,不发一言,显得格格不入。

江一尘知道辛云京对仆固怀恩的看法是不可能改变的,想到颜真卿临行前的嘱咐,不需要说服辛云京,只要俩人保持克制即可,凭着辛云京目前的兵力,主动挑衅仆固怀恩是不可能的,那么问题就在仆固怀恩这边了,只要仆固怀恩还听从朝廷,那么凭自己和他的交情,说服仆固怀恩不主动攻击辛云京还是有把握的,想到这里,更是心定,干脆睡了个懒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骆奉先上午又和辛云京密谈了一个时辰,具体谈论什么,江一尘也懒得打听,无外乎是对仆固怀恩的种种猜疑,罗列各种罪状,怂恿骆奉先奏请代宗剥夺其兵权,了无新意。

丰盛的午宴后,骆奉先提出告辞,辛云京给俩人各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骆奉先欣然收下,江一尘本想拒绝,后来一想,自己是来当说客的,当然双方都不能得罪,拒绝辛云京的礼物既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清廉不群,反而是摆明了倾向于仆固怀恩的立场,这种弄巧成拙的蠢事万万干不得,于是就笑纳了这份厚礼。辛云京大喜,带着手下直送到城南,给骆奉先和江一尘饯行。

正值春天,风和日丽,万物滋生。骆奉先道:“我大唐自从史朝义授首后,气象一新,数年后必将重归盛世!”江一尘道:“只要天下太平,国家稳定,老百姓的日子自然会越过越好!”骆奉先马鞭指着西南方,道:“只要汾州的这位大爷安分守己,国家没有内忧,吐蕃这些外患何足道哉!”江一尘斜眼看着骆奉先,心想:“这位公公,出来前立场站得正,不偏不倚,被辛云京几句挑拨话一说,厚礼贿赂下,马上就不一样了!”出言道:“仆固将军现在汾州,日夜盼着朝廷给他出气,咱们此去,还是安抚为主,说话中千万不能露出丝毫怀疑!”骆奉先大笑,道:“一尘,你虽然年轻,为人处世倒也颇有城府!”江一尘道:“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对仆固将军的忠义一直都没有怀疑!”骆奉先道:“好吧,听你的,在长安时,仆固怀恩和我的关系就挺不错的,说得上是密友。”

骆奉先和江一尘奉旨前来,仆固怀恩早就得到消息,掐准时间等着俩人来到汾州,没想到白忙乎一场,骆奉先转道先去了太原,这让仆固怀恩非常不满。又是几天时间过去,下面才有人报告,朝廷使者已经来到了汾州。

仆固怀恩打起精神,带着仆固殇等人出城迎接钦差,说道:“奉先,十天前怀恩就在汾州扫榻恭候大驾光临,为何直至今天才到来?”骆奉先脸色尴尬,道:“辛云京派人相邀,让我先去太原,我和一尘商议之下,觉得迟早都要跑一次,先去哪里都一样,于是就掉头去了太原。”侧头冲江一尘使个眼色。江一尘会意,道:“仆固将军不必多心,公公本来确实是准备先来汾州,无奈辛将军派人半路截住,硬是拉着去了太原。”仆固怀恩素知江一尘不打诳语,闻言登时释然,笑道:“好说,好说,既然来了汾州,就让我好好做个东!”对骆奉先道:“家母闻知奉先到来,也是十分高兴,一定要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