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工业局的架构还正在组建之中,更具王雱从吏部搞到的官员简历和名册,王雱点名要的人,也正在陆陆续续的赶来。

关于大名府工业建设的三年计划,也仅仅只在王雱的脑袋中基本成型。但这个时候,来自西北的号角声,再次打破了刚刚宁静下来的天下,一时间风云雷动。

五月中旬,西夏小皇帝李谅祚发国书正式对唃厮啰政权宣战,消息散步之际,西夏边军和南军司三万精骑已渡过了咯罗川,快速逼近河潢地区。

唃厮啰的儿子董毡好大喜功,不顾父亲劝阻,急速起兵两万出潢州,试图集两万精骑于湟水岔口阻击和南军司渡河。

湟水岔口战役,董毡部遭遇西夏大将卓洛兰两千火枪骑兵阻击,损失惨重,士气崩塌,无力克制燧发枪之情况下,董毡部虽未完全溃散,无奈重新退往潢州打算固守。

至五月十八日起,和南军司正式渡过湟水,一马平川,士气大盛之下朝潢州城推进。

西宁州之唃厮啰部,手握六万精骑却未敢妄动。因潢州岔口一役失利,雄才大略之唃厮啰已看清了好大喜功的董毡能耐,不敢再轻信儿子。且同一时间,西夏仁多部族从仁多泉城出,已进入河潢地区。

同时有消息,西夏甘肃军司原本用于防备回鸪马贼的两万骑兵已经南下。推进速度不快,却足以让唃厮啰不敢妄动,暂时无力救援潢州董毡部。

唃厮啰判断:甘肃军司敢于这时候南下,西夏和回鸪之间应该已经取得默契。且有消息早在五月初,西夏大将漫咩已带一千铁鹞子、六千侍卫军过贺兰山,算时间,军纪严明的漫咩,应该在湟水岔口战役打响前就越过了腾格里沙漠,也就是说神鬼莫测的漫咩部,随时可能出现在河潢地区中任何一个角落。

于是唃厮啰当心轻易分兵救援潢州、会致使河潢主力遭遇重创,便只能按兵不动。

小道消息传言:唃厮啰不及时分兵救援儿子董毡,潢州被围,已至于父子间有心病。

上述消息,于机械工业局大堂中,穆桂英亲自通报给了王雱。

这些事和机械工业局没有一毛钱关系,但穆大娘知道大雱关心这些,所以第一时间来通报。

其后王雱大怒,起身走来走去的喃喃道:“董毡烂泥扶不上墙。我要是唃厮啰,当初就把这小子射在墙上!”

大魔王的语言就这么奔放,所以作为过来的女人,穆桂英都难免有些脸红,过去抬手摸摸大雱的脑袋道:“不要急,这是吐蕃人的事,暂时和大宋关系不大,更和大名府关系不大。”

王雱泄气的道:“关系很大。现在看甘肃军司敢南下,西夏绝对和回鸪有**交易,兴许还是度过了乱局的耶律洪基默许的。西夏人发动战争之速度,比我预想的更快。这一战绝不能让西夏赢,否则李谅祚这个熊孩子不可避免会成为领袖,那我大宋会受到无尽骚扰,没蔵讹庞和没蔵黑云也绝对药丸。这一切都是明王老狐狸的谋事。大娘你相信我,没蔵太后尽管信佛但不极端,她是个正常人。一但西夏大权落在暴虐的熊孩子李谅祚手里,且政权和极端宗教捆绑在一起时,就是天下所有人的灾难,长远看,不为此死个上百万人算我输。”

这下穆桂英也预感到了问题严重性。或许真有大雱对西夏太后娘有些感情、这事上有些屁股决定脑袋。但有大藏明王这丧心病狂的老狐狸介入在这些事中,那的确是严重问题。

然而现在没办法,如果王雱在秦凤路执政的话,或许能有点作为。现在远隔万水千山,已经被冷藏的王雱无可奈何。

想来想去,最可恶的是富弼。王雱判断出这些局势时,专门找富弼献策,要求出使周旋的时候只是二月末。

那时有足够的时间,有太多事可以做。若加紧出使,给钱给粮,给贸易条件,说服唃厮啰主动提前出兵,根本不是现在这形势。

至少可以打乱西夏部署。如果唃厮啰够狠,有心算无心能集中优势兵力,一口气把和南军司打回零波山以东,那就等于在西夏的火枪精锐部署前,把势力范围推进至古长城一线。

那时就握有了完全主动权,依托长城和零波山脉阻挡西夏的支援骑兵,还可以遥望威胁西凉府。

若在三月就行动,就算无法说动唃厮啰主动出兵,最不至也能提前准备,在湟水岔口一线部署攻势,以阻挡和南军司渡河,何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现在真出幺蛾子了,如果西宁州和潢州失守,唃厮啰倒是可以退守青海湖以西,但是棒打落水狗,那时候不但大宋于西面的贸易线断绝,河潢地区落在西夏人手里,且大宋盟友唃厮啰也必然被回鸪马贼落井下石。

都是狼群,但唃厮啰政权对大宋最友好、最爱贸易,这是事实,也是富弼一以贯之的外交思路。

想到这里王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知道这事不能完全责怪富弼。因为现在富弼真的未必说了算,当时大雱判断局势后去献策,富弼接纳了,却不代表韩绛和其他相公们会接纳。皇帝无心理事的现在,真不是富弼说支持唃厮啰开战就能做到的。

来自张方平留守司的消息,就算现在,大宋朝廷内也是分为几派观点,有提议“此局势大好,我大宋做岸观火”。

还有“和西夏结盟,出兵从西面配合西夏夹击河潢地区”的声音。这个群体的声音现在有点偏于主流,从人性说这很猥琐,都是利益闹的,大宋自来怕西夏却不怕吐蕃,所以这类人的观点:帮助西夏收拾吐蕃人,加深和西夏的关系,且可以获得一部分吐蕃的土地,就是利益。

表面上看这没错,但其实属于目光短浅的一群。吐蕃早很多年前是混乱之治,“军阀割据”的局面。这种情况下大宋深受其害,各军阀部落的纠缠混战,经常能把战火烧到大宋境内,还找不到责任人。

这种事不是古代才有,譬如后世来自缅甸的炮弹不止一次落入云南造成损伤,然而中央连应该找谁沟通都弄不清楚,政府军和反抗军都说是对方干的。这就是现实,且这种事发生在古代的话伤害大的多,边民身受其害。

一个地区处于内乱的话,贸易就是笑话。大宋打算运给部落a的物资,大概率会被部落b抢了,就算没被抢,也会和部落c结仇。大抵就这道理,真没几个商人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走货。所以内乱除了带给边民的伤害外,基本也就代表了贸易断绝。

富弼之所以持有和大雱差不多的思路,就因为唃厮啰政权崛起后,虽然理论上没能统一全部吐蕃部族,但基本上规矩是有了,不混乱了,于是唃厮啰一直在保护西部商路。大宋商队除了在吐蕃通商外,还可以到达回鸪,或者继续西进。

先不讲贸易,如果被西夏控制了河潢地区,实力增加,也会对大宋极其不利。说起来纵观北宋历史,和大宋最紧张最苦大仇深的,只会是西夏。

种种理由都注定,唃厮啰不能输掉这一战。没有唃厮啰,基本上吐蕃就万古如长夜,他们会在宗教神权的影响下相互分裂相互厮杀,不论统一还是分裂,他们都只会全部成为比当时金三角地区还惨的农奴,直至九百年后的某个老爷爷去解放他们。

在大雱的设想中,唃厮啰的寿命当然有限,就算他此番不被西夏击败,将来他死后,几个儿子争位,就会再次让吐蕃陷入黑暗和内乱,进而更被宗教神权利用。

但那不重要,唃厮啰是亲汉政权。大雱的工业化正在铺开,唃厮啰时期的吐蕃人开始亲汉,加上工业贸易和文化入侵,有个几年,要控制、甚至同化掉真的不难。

人类的本性决定,只要你够强够先进,又会宣传,那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譬如日本两次被美帝日翻在地上,一次直接核弹洗地,一次近乎高利贷抢劫的广场协议。但其实日本国内从民间到政客,很少有不亲美国爸爸的,他们相反比较恨被他们欺负过的中国。那叫对强者的崇拜,对弱者的优越感。

又譬如,日军在中国拉了这么大仇恨,但战后一部日剧《阿信》,能感动当时的半个中国。

阿信的儿子参军作为飞行员、在太平洋战区和美军作战。战败后美军登陆日本,阿信的男人认为耻辱切腹自杀,大雱就记得:当年大伯看到这些情节时感动不已。

这叫剧本拿错,妈的如果真被“阿信的儿子们”驾驶零式战机、在太平洋战区击败贼鹰,那中国虽然不至于万古如长夜,但中国人要继续死个几百上千万。但这就是人性,人性决定了在那时,大部分看《阿信》的人都觉得日军是武士道英雄,而阿信是几个英雄的母亲,非常了不起。

这就是文化入侵的威力,也是孔子说的人性本善。作为人性本善的正常人,要求真的很低,很容易就会原谅别人,容易记住别人身上的善良和闪光点。

譬如欧阳锋坏了一辈子,末了他只需对杨过好些,老毒物能获得九成的读者原谅,而黄蓉则遭遇九成读者痛恨。真理论的话,老毒物当然比黄蓉该死十万倍。

文化入侵的前提是,只对“正常人”有效。遇到神权国度或者极端思想就扑街,譬如阿富汗就反过来把美国爸爸日的不要不要的。“人性本善”这血统、能像病毒入侵一样被神权宗教思维抹尽,这就是宗教能大量产生反1人1类份子的原因。

于是扶持唃厮啰理由不要太简单:唃厮啰不是明王,他是个想做生意的人。

yy到此,王雱抬起茶喝几口,急忙用扇子扇着解解气。

穆桂英神色古怪的道:“说起来,当初是你卖给西夏的燧发枪。唃厮啰部准备不足,加之董毡刚愎自用,有了现在这样的结果。要不……既然富弼相公来不及外交介入,那你再次贸易介入,提供燧发枪给唃厮啰?”

王雱想了想,摇头道:“却是不能的。这样绝对会刺痛西夏的神经。”

穆桂英惊悚的道:“你不会是不想伤没蔵太后的心吧?”

王雱摇手道:“这到不是。当时西北剿匪之战时,虽然西夏介入了,提供指挥和物资支持,但自始至终他们没把战马和燧发枪给三山七寨。所以这已经默认为了宋夏间的一条底线,我大宋又不是濒临生死存亡时刻,作为负责任的大国,需要名声和一些规则底线,否则对大宋往后的贸易、崛起、外交等等方面都会很不利。”

就此一来,穆桂英大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似乎全部遇到了死胡同,那只有静观其变了。

“多想无益,你还是想想大名府的建设吧。”穆桂英叹息一声离开。

静下来后,事实上王雱对此不算慌张,寻思了许久,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一种另类路线,也可能为大宋捞取到不少利益。

最后把茶水一口喝光爽爽,王雱起身离开了机械工业局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