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不迁出当地的全部人口,那就会重蹈东印度公司的覆辙,矛盾终究得不到解决,只会越来越激化,如同屁股坐在了火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爆发。”

“我们费力打下了他,却留下一个乱局,徒劳无益。到时被拖入这个泥潭,局势糜烂,进退两难。白搭进人马钱粮不说,把澳省的大事给误了,让别人给抢了先,那才是得不偿失。”

“虽说都是强占,也总有个先来后到之分,现在的澳省没有国家,没有政权,等同于无主之地,谁先占上了,就占了几分理,他国想来争抢也会有所顾忌。”

“倘若在爪哇绊住个一年两载,澳省那里让别人先占了,我们再去夺,不仅先输在了理上,还要损兵折将,苦苦鏖战才能得手。”

“权衡下来,只能先忍下爪哇的这口恶气。”

吴波听了,心下松了一口气。乾隆说的这些,他何尝不明白?他只是想用话将上乾隆一军,让他冷静一下,从盛怒中走出来而已。

看着乾隆的理智终于战胜了情绪,他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没错,我也是这个想法。既然先占澳省的策略不变,现在就不能与荷兰撕破脸。”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乾隆道:“等时机成熟了,从本土和澳省同时出兵,南北夹击。”

“要做就要做得彻底,到时不但是这两个岛,一举荡平荷兰在这区域内的所有殖民地!”

“不仅荡平这些地方,还要像朝鲜那样的做法。荷兰人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办法能一劳永逸,而是他们做不到。”

“即使他们能迁出爪哇的所有原住民,又哪有那么多本国人来填补?在他们国家,一是压根没有那么多的人口,二是没有人愿意去爪哇那个穷乡僻壤。”

“所以他们占的地方,充其量只能算是殖民地,占着的时候多捞些好处,将来终究要灰头土脸的让人赶走。”

“我们有人口的优势,趁着现在国内百姓的日子过得还不是很好,有这个条件,就要做得干净彻底。”

“可是巴达维亚城的事,朝廷总该有个说法吧?”吴波道:“这么大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全国,朝廷不闻不问,百姓那里不好交待。”

“你说得对,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寇仇,我若如同史上弘历那样的做法,早晚也会民心尽失。”

“弘历根本没有大中华的视野和胸怀,从心里畏惧西方渐渐兴起的工业文明和资产阶级革命。”

“他就像个地主老财一样,把院墙垒得高高的,拒绝和外面接触,把百姓都关在国内接受他的愚民统治,以期来稳固满清的江山。”

“他怕侨居海外的华人把外面世界的样子告诉国人,把外面的思想传播进来,所以他对华侨的生死漠不关心,甚至恨不得他们都灭绝。”

“正是他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为近代中国的屈辱埋下了伏笔。什么十全武功,那是最大的笑话,他才是清朝衰落的始作俑者。”

“朝廷马上要征召百姓到海外定居,如果对此等大事都漠不关心,寒了百姓的心,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谁个还愿意跟你走?”

“必须要有个说法,不过这事也得细细斟酌。”乾隆思量着道:“荷兰一百年前就是世界的海上霸主。”

“康熙初年的时候,全世界共有约两万艘船,荷兰就有一万五千艘,‘海上马车夫’的名头不是白叫的。”

“虽然后来经过与英、法多年的争战,已经渐渐被英国超越,但目前海上的作战力量比我们还是强得多。”

“若是陆战,他们自然不是对手,可是远渡重洋去与之海战,他们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若是我们派礼部官员去,就相当于两国正式交涉,太过郑重,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若他们就是不买账,毫不妥协,反而弄得我们下不来台,对内对外都丢了脸面。”

“不如就像潘启说的,差他以商部侍郎的身份去,只说是去查明事情原委,弄清真相,然后再看彼如何应对,这样可好?”

“嗯,这样进退有余,甚是稳妥。”吴波道:“只是要防着他们狗急跳墙,再对潘启等人不利。”

“拔出十艘造好的新战船,”乾隆道:“让何志远集结三千水师精锐,配齐武器装备,差个参将率领,护卫着潘启一行人去。”

“除了跟陈宏谋去欧洲的那些人,我们的水师从来没有出过远海,这次不仅能测试一下新式战船的性能,也让水师官兵去开开眼界。”

“到了之后就泊在港口里,严阵以待。如果他们当真敢动手,就视同向我国宣战,我谅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他们扣了或是杀了潘启差去送信的人,又严密封锁巴达维亚城里的消息,说明他们还是心存忌惮的。”

“西洋人最讲利益,他们人也杀了,东西也抢了,所有目的都达到了,已经占尽了便宜。”

“只要不把他们逼急了,让他们把吃到肚里的吐出来,他们就没有与我们开战的理由,因为那样不符合现实利益。”

“虽然不用指望他们能悔罪认错,如数赔偿,但估计也会先把屎盆子扣在华人头上,再做做表面文章,以图息事宁人。”

“坏事做尽了,口袋里装满了,回过头来嘴上再说点好听的,这样丧尽天良的做法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你分析得对,那就这样安排了?我这就去商部。”吴波问道。

“好,你去安排吧。让潘启去了以后,不卑不亢,也不必提什么要求,也不用表明态度,只是查明事情真相。”

“然后问明白他们想要如何处置杀人凶手,如何善后,得到答复后也不必争辩理论,若他们假腥腥的要赔偿个仨爪俩枣,不要接受,直接回来复命就是。”

“好,若没有别的事,我这就去安排。”吴波起身欲走。

“还有,让潘启一定给我查清了,他们一共杀了多少华人,把数给我记准了!”

“再问明白,除了荷兰人,都还有谁参与杀害我同胞了,把这笔帐记清楚了!”乾隆恶狠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