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的四角各有一个高高的瞭望塔,东南西北四面都设置了炮台,每隔几步远便架着一门火炮或是臼炮。

炮与炮的间隙都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半人多高的沙土包,宛若一堵城墙,兵士们可以站在后面向外射击。

炮台后面的地上,挖了无数个方方正正的深坑,坑上面用一尺多粗的圆木覆盖了两层。

圆木被木方固定在了一起,两层间还夹杂着一层两尺厚的,掺入了碎石的沙土。

即使是一发炮弹不偏不倚的正落在了上面,也绝不可能一下子将它炸穿。

坑的四壁都用圆木牢牢的支撑住,每个坑有一个小小的出口,有一条又窄又缓的木制楼梯供人进出。

这是张广泗设计出来的弹药库,战时几个兵士站成一排,将里面的炮弹、火药传递出来。

这样,只要不是有炮弹正巧从狭小的入口处打进弹药库中,就不可能将里面存放的炮弹引爆。

而且炮弹储存在地下的深坑中,即使万一有哪一个不巧被引爆了,对地面上人员、设施的破坏与伤害也要小得多。

因为全力以赴的修建要塞的防御设施,兵营的房子还没有全部完工,但是人已经搬进来了。

宽敞的屋子里可以烧火取暖,可以来回的走动,总比住在帐篷里要舒服多了。

这二十几天里,张广泗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没有敌军来反攻。

如今要塞终于建成了,望着坚固的防御设施,张广泗却依旧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因为三天以来,派出去哨探的兵士带回来的消息让他的心情无法放松下来。

阿钦斯克要塞中的俄军越集结越多了,已经全部拉出来操练了,粗略的估算也有四、五万人。

前天头晌自坎斯克方向回来的哨探报告说,坎斯克要塞里刚刚来了一支军队,人数约在一万左右,并且还拉着上百门的火炮。

不用细问张广泗也知道,这一定是两个多月前从这里经过向东去的那支军队被调回来了,目的就是与阿钦斯克要塞中的俄军同时从东西两面对自己发动攻击。

敌军的总兵力是自己的两倍,而且是两面夹击,如果一味的在要塞中固守,时间久了终究对自己不利。

如果仅有阿钦斯克那里过来的五万人,凭借着武器上的优势,张广泗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反倒是坎斯克那里的一万敌军有可能成为心头大患。

现在天气已经有些转暖,再过去半个多月,河面上的冰层变薄,兴许就经不住人马车辆行走了。

若不能在这之前将他们解决掉,虽然他们不可能再渡过河来攻击自己,但他们手中可是有上百门的重炮。

虽然得到的消息说他们军中的粮食已经撑不了多少时日,但是他们身后不远就是坎斯克要塞。

那里只驻扎着两千多人,但直到现在也没能搞清楚它到底储存了多少粮食。

而且它的东面还有一个布拉茨克要塞,万一它们都接到了命令,将粮食全部节省下来供应这一万人的军队,那他们坚持到河道通航不是没有可能。

到那时,他们手中的上百门火炮就对自己构成的极大的威胁。

他们可以在叶尼塞河东岸轰击为自己大军运粮的船队,那样自己和武荣林所部的几万人可就有断粮的危险了!

必须要趁着河面上还可能行走,抓紧把那一万敌军解决掉。

为这事他已经苦思冥想了两天,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经渐渐的在他心中思虑成形,现在只等着一个人了。

正这时,外面有人高声道:“大帅!”

“进来。”

来的是率兵防守要塞西门的营千总,他大步走进中军大帐里来,极熟练的给张广泗打了一个千。

起身说道:“禀大帅,来了一支援军,为首的是参将必勒格,在要塞外面请见大帅!”

“哦?”张广泗原本微眯的双眼豁然睁大,急问道:“你可看清了,确是自己人?”

“回大帅,看清了。”那千总道:“卑职也怕有诈,特意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还仔细的盘问了一番。”

“他们中大多都是汉人,是一万绿营兵,归傅六爷节制的屯垦军,奉旨从克孜尔赶过来的,还给咱们大军带来了一些弹药和粮草。”

这与皇上来信中所说的毫无二致,看来是再不会错了。

俄罗斯人就是再狡诈,让哪里去找一万汉人来伪装?

正盼着你,你就来了!来的正是时候!

张广泗兴奋的道:“开门将他们迎进来,请参将必勒格到大帐来见!”

过了约有一刻功夫,张广泗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响,便迎出了大帐。

来人正是必勒格,他见中军大帐门前站着一位一品顶戴的武将,冠顶上红色透明的玻璃钮子熠熠生辉,不用问也知道是张广泗了。

他忙打下千去,用略显生硬的汉话说道:“标下参见张军门!”

张广泗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蒙古汉子却着了一身正三品的武将服色,心中不禁一阵羡慕。

自己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只是个监生,熬到了快三十岁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的知府,人的功名际遇,真是没法说!

这人不仅是傅恒的心腹,更是皇上亲自下旨,由游击特简为参将的。

虽然只是给了一个参将的名义,但这一仗打完,授个实缺是一定的。

若是一个平常参将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眼前这人不大一样,不可太过轻慢。

张广泗伸出一只手虚扶了一下,脸上挤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对必勒格:“我听说过你,手刃噶尔丹策零的蒙古汉子!”

“前些日子接到皇上的信,算计着你还得过两日才能到,不成想你行动倒很迅捷。”

必勒格虽然头脑很机灵,但对官场上勾心斗角的权谋之术毕竟是外行,也不擅长虚应客套。

他直来直去的道:“皇上的旨意里说军情紧急,标下怕误了大事,让兵士们每日只睡两个半时辰,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圣旨命标下归张军门节制,以后我就一切听军门吩咐!”

“嗯,”张广泗轻轻点了点头;“咱们帐中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