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让出通道,虞砚正对着青年。

白衣青年那条只剩了一半的手臂垂在身侧,细细观瞧,断臂断口平整,没有血迹流出,俨然是一只假肢。

他面上带着灿烂的笑意,目光灼热,盯着那个被团团护住的女子瞧。

瞧不见什么,但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看。

目光狂热、疯癫,偏棕色的瞳仁里攫住那道窈窕倩影,口中还喃喃着:

“有趣,有趣,鲜少有人能只一面便识破我的伪装。”他偏过头,调笑道,“哎小美人儿,你是如何发现的?”

虞砚顷刻间被触怒,他握着剑,带着滔天的杀意,抬步就朝青年而来。

“是很有趣,陆庄主来到凉州,本侯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还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夫人,想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庄子”二字令陆云缈愣了一下,眨眼间,她面前两个护卫就被拧断了脖子,倒在地上。

眼前一晃,利剑刺来,她快速躲闪了一下,她退得很快,虞砚一招竟失了手。

二人一进一躲,竟是打了好几个来回都分不出胜负。

陆云缈躲闪得游刃有余,她低声笑着,“安北侯果然名不虚传。”

虞砚冷笑了一声,招招下了死手。

陆云缈只是躲,并不迎击,她知道自己若是硬碰硬,一定打不过对方。

“安北侯,你这么凶,是如何能娶到那样一位冰雪聪明的夫人的?”

陆云缈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下,一点用轻功躲闪,一边对着明娆的方向大喊:“小美人儿,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句‘夫人’露了馅。”

明娆即便出嫁了也不爱梳妇人的发髻,主要是嫌头上的发饰太多太重,虞砚也依着她,每天早上都帮她还梳闺阁女儿家的发髻。

不认识明娆的,光看头饰是看不出她已经出嫁为人妇。

所以方才相撞时,陆云缈脱口一句夫人,便已露馅。

“小美人儿,你有趣,我喜欢你,跟我走吧!”

“小美人儿,这样的男子一看就不懂风月,了无兴趣,同我回山庄如何?”

虞砚见这男装打扮的女子还在同他夫人说说笑笑,气得双目通红,周身的杀意也愈发浓。

他听不得让明娆离开他的话,一瞬间便被说得失去了理智。

凌厉的剑气波及到了近处的守卫们,光是剑风便能划破皮肉,遑论直面迎击的陆云缈。

陆云缈逐渐招架不住,她面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哎,安北侯,你既知晓在下的身份,就该怜香惜玉一些,奴家怎么说也是一小女子呢。”

明迟朗曾说过,越灵山庄现任的庄主是位姑娘。他还在信中写着,新的庄主似乎只有一条手臂。

虞砚不言不语,瞧准时机,眸中冷光凝滞,利落挥剑,一剑刺穿了陆云缈的右肩。

她那条原本就缺了右臂的肩膀,此刻又多了个血窟窿。

陆云缈肩膀上的血流汩汩往外涌,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仍笑嘻嘻的。

“安北侯,你也挺有趣的,若是我将你的宝贝夫人杀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噗——!!

她不知自己碰到了虞砚的逆鳞。

陆云缈低头看向自己心口,那里扎着男人的剑。

陆云缈脸色骤变,她像是三岁稚童,方才还在说说笑笑,下一刻说翻脸便翻脸。

单手捂着心脏的位置,用阴毒的目光盯着虞砚,左袖一挥,淬了剧毒的暗器朝男人刺去。

虞砚挥剑劈开,再一抬头,陆云缈已逃之夭夭。

暗卫要追,虞砚缓了口气,低声道:“不用追了。”

明娆还在,他不能离开,而这些暗卫也没有一个人能追得上。

虞砚不会为了追一个敌人,就把明娆置身危险中。

他甩了甩剑,剑刃上的血迹顷刻间荡然无存,还剑入鞘,脚尖调转方向,朝明娆走来。

禾香捂在明娆眼睛上的手这才撤下。

明娆眨了眨眼睛,适应了日光,一抬头就对上男人阴沉晦暗的眼眸。

她心弦一颤,朝他灿然一笑。

还未扑向男人怀中,自己便被人抱了起来。

虞砚抱着人进了茶楼雅间,关上了门,便把人压在自己与门板之间。

“娆娆,”他咬着牙唤她,“她碰你了吗。”

“碰了衣角,算吗?”

“算。”他冷声道。

“那你帮我脱掉?”

虞砚定定看了她半晌,暴戾的情绪终于被安抚,抬起手,一言不发褪掉了她的外衫。

已经脏掉的衣裳被人随意扔在地上,虞砚又解开了自己的外袍,把她裹了进去。

他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抱着人从房中走出,坐上马车,回了侯府。

……

铃铛声响了半宿才停歇。

虞砚低头吻了吻力竭的女孩,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手执宝剑,自侯府大门走出。

明迟朗名单中所示的,离凉州城最近的那处越灵山庄的落脚地,只一夜功夫,便被人血洗。

整个山庄已无一活口,只可惜陆云缈并不在此处。

虞砚浑身是血从庄中走出时,天才微微亮。

他面无表情地抹掉下颌上沾染的一滴血污,翻身上马,快些回去,还能赶得上明娆起床。

有些事他本懒得计较,懒得处理,可总有人要在他挑衅他的底线。

既如此,那就都不要再安宁下去了。

第67章 .修大池子没有必要讨好。

接连四日,虞砚每夜都趁着夜色离开侯府,天亮之前回来。

他白日就在府上睡觉,除了明娆,谁也不见。

安北侯睡了,阿青才敢小声把明娆叫出来,“夫人,孟将军想见您。”

“见我?”明娆诧异道,“他不找虞砚吗?”

阿青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明娆站在门口,回望了一眼屋内,沉默了下。

“好。”

**

孟久知不敢把明娆单独叫到屋里去,若是被侯爷知道,或许他的下场就会跟当初背叛虞砚的那个“朋友”一样,被扒掉一层皮,然后挂在暗牢的墙上。

孟久知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对着眼前的女子讪笑道:“夫人见谅,咱们就在这说吧。”

四面通风,远处是一片油松,头顶还有太阳。

几步远外就有阿青和禾香守着,暗处还藏了不知多少女护卫。

他们二人一人站在院子里,一人站在院子外,中间隔着一道月门。

明娆哭笑不得,见孟久知是真不敢把脚踏进来,只得点头。

她对孟久知是很尊敬的,安北侯整日不务正业,全靠这位孟将军夜以继日辛苦劳作,累死累活地打这一份工,今年也二十六了,忙到没时间认识姑娘成婚成家。

反观虞砚,十日里能有八日闲在家中,剩下两日就算去营地,也顶多半日就回。

也就明迟朗受伤后,虞砚才忙了起来。

明娆拢了拢披风,她大概能猜出孟久知单独来找她是为何事,温声道:“可是营中最近又出了什么乱子吗?”

若是,那她得劝劝虞砚别总在家里耗着。

孟久知摇头,“那倒是没有,就是想问问您,侯爷近来……”

他颇为忌惮地拿眼睛瞄了一眼房门,见门还关着,明知那男人应当是听不到的,可心里还是没来由地害怕,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侯爷近来心情还好吗?”

明娆点头,“尚可。”

“夫人,那日你们从茶楼回来,就是遇到那位庄主以后,后来没什么特别之处吗?”孟久知顿了下,“尤其是天亮的时候。”

他一说,明娆就回想起那日清晨的事来——

……

那天明娆很早就醒了。

她每一次很早醒来都有事情发生,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醒时旁边没人,床榻是凉的,凉透的,显然人早就离开了。

这也不是一次两次,明娆已经不会再惊慌,她坐在床头缓了会精神,才慢吞吞地自己拎过衣裳穿上。

不能不穿啊,若是叫虞砚看到,又要婆婆妈妈啰嗦半晌,说她不叫人放心,多大的人了都不知道先把衣服穿好,若是着凉可如何是好?

明娆一想起来他唠叨的样子就头疼。她把自己裹严实,才穿上鞋子下了床。

若是平时发生了紧急的事,虞砚都会给她留一张字条再离开。今日梳妆台上没有字条,他应当还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