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彭想好了,殿下若逼问,他就撞柱去下面见爹娘。

反正两边都得罪不起。

万幸,长公主没为难他,问完就离开。

走前还颔首温柔一笑,范彭沉浸在逃出生天的喜悦里,愣是没看见。

翊安转道去长阳殿。

皇后近日肚子已经大显,想是要做母亲的人,整个人愈发温柔了三分。

整个长阳殿上下,因着主子恩赐,一派平和喜悦。

见了长公主,都笑吟吟地欠身行礼,翊安高兴,便一一点头回笑。

“看见个俊秀的小内侍,像是新来的,问问名字?”

挽骊面无喜色,看她一眼。

翊安伸出根纤长的食指,放在唇前,眨眼道:“嘘。”

挽骊不发一语,转身问名字去了。

皇后挺着肚子,步子倒快,已经亲自迎过来,挽过翊安的手。

仔细在她脸上端详一遍,笑道:“长公主几日不见,愈发神采奕奕。”

“在夸我呢?”翊安茫然。

皇后柔柔地问:“难道殿下听不出来?”

翊安放慢步子,改为扶她走:“旁人都是夸我长得好看,娘娘倒另辟蹊径,夸我精神好。”

“我的意思是,”皇后话还没说,自己倒先羞起来,小声道:“想来王爷把长公主照顾得很好。”

本是存了几分揶揄,无奈她素日正经端庄,这话说出来,反像被人揶揄。

翊安没那么多羞涩,呵呵笑道:“他照顾什么,不气我就不错了。”

皇后低头浅笑,不置可否。

翊安扶她坐下,轻声问:“你有身孕后,玉奴可是常宿旁的宫里?”

倒不是翊安想问这闲话,只是怕皇后心里不好受,又无处可起诉,干脆主动提起。

皇后摇摇头,笑得温柔:“陛下夜里怕扰我,虽来的少,其他各宫侍寝的日子却照常未变。只灵妃有了身孕,他偶尔会去陪着吃顿饭。”

翊安暗里感慨,自己父皇便痴情,一生只宠母后一人。

到魏琇这里,愈发如此了。

也算奇事。

皇后见她表情不似高兴,有些忐忑,“长公主可是觉得不妥?”

她心里虽甜蜜,却知身为皇后,不该如此。

也曾劝魏琇多去别的宫里,然魏琇不仅不听,还因此跟她闹了好几场别扭。

后来她便不再提,装不出那般贤良淑德。

“说什么傻话?”翊安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我跟玉奴一样,只想你开心,顾不得旁的。”

“谢长公主。”

虽做了几年皇后,早知如何母仪天下,然而在翊安面前,她始终摆不了架子。

“羽珂。”翊安看她。

“啊?”皇后柔柔应了一声

“怎么一口一个长公主,今日姐姐都没喊一声。几日不来请安,跟我生分了?”

皇后无奈地笑,随即乖巧地喊了声:“姐姐。”

孺子可教也。

魏琇进来便听见翊安清亮的笑声,跟着弯了眉眼:“阿姐何事这样高兴?”

“翊安来看皇后娘娘和侄儿,自然高兴。”

翊安起身向他行礼,被魏琇一把扶住。

“多礼做什么。”

魏琇果如齐棪所说,脾气好了许多。眉宇间尽是平和,不似从前一般喜怒无常。

他笑问:“听竹卫这段时日忙,王爷无空陪阿姐,阿姐可有怨朕?”

翊安听他打趣,也开起玩笑:“翊安怎敢,陛下有活尽管交与他去做就是。正好我躲个清闲,有空赏花观月。”

魏琇听了一个激灵,这怎么行!

他们以为他不知道,可他是天子,耳目众多。

怎会不知他们从前貌合神离,如今将将恩爱起来。

怎能再冷淡下去。

以后事情一定都交与右司,反正花燃阮间两个没家室的,累死不怕。

回府后,挽骊淡声道:“查出来了,梁家铺子是阮府家丁所为。”

翊安静了静,奇道:“这阮间有几分意思,我不吃,他便让我再也吃不到。”

瞧着是个腼腆多礼的斯文人,背后小动作不少。

宵小之辈,惯来让人防不胜防。

比那些指着她骂的言官还讨人厌。

翊安自小被捧着长大,极少有人让她不痛快,这回像吃了个苍蝇似的恶心。

挽骊看出来,摸着刀道:“可要教训他?”

“不了,先放着。”她抬眸:“梁家铺子的老板有下落吗?”

“下落不明。”

翊安听得心里堵,阮家人没一个是东西。

“你觉得阮间什么意思?”

挽骊直言不讳:“痴心妄想,脑子有病。”

她话少,许多事因此看得更通透。

阮间几次三番近乎谄媚的接近,已是露了马脚。

翊安忽想起颜辞镜曾说过,齐棪遇刺,许是哪个倾慕她的人一时冲动做的事情。

她当时当成玩笑话来听。

如今仔细一想——

既查到阮家,又不像阮镛实的手笔,可不就剩这个东西了嘛。

她露出一个明艳的笑。

阮间这样不堪的人,胆敢动她的夫君,怕是忘记这大祁姓什么了。

搬不动阮镛实这个老狐狸,让阮间付出些代价,她还不至于办不到。

*

两日后,右司又办了桩抄家的大案。

那被抄家的四品大臣的妻女,正巧与翊安在一家首饰铺子里。

听竹卫行事虽不算温柔,可翊安没想到,对着几个弱女子,他们居然抬脚将人踹跪在地上。

那夫人手中的玛瑙手串清脆地落在地上,紧接着传来小姑娘们的哭喊声。

连舜钦虽不讨人喜欢,到底有两分风度,不至于带出这样的属下。

果不其然,抬脚进来的是阮间。

他阴沉沉地笑着:“让本官好找,不知所谓,带走!。”

这笑很快戛然而止,对上一副冷淡厌恶的眸子。

阮间脸色飞快变化,嗫嚅两声,忙上前行礼:“臣见过殿下。”

翊安见那几人被拖出去,冷淡道:“免礼。”

阮间察觉到她的视线,解释说:“行贿贪污,欺上瞒下,罪有应得。”

“这是听竹卫的事,阮大人没必要同我说。”

阮间殷切道:“殿下可是觉得他们粗鲁了些,我回去后必定交代……”

“不用,”翊安嘴边挂着几分不明的笑:“只怕我出言不慎,又有铺子要关门,有人要失踪。是不是,阮大人?”

阮间闻罢,身板一晃,一张尖瘦嶙峋地脸瞬间煞白。

*

这日傍晚,齐棪一脸沉郁烦躁,进了屋便将官帽交给下人。

顾不得与翊安说腻歪的话,怒气腾腾地坐下,闭眼扶额。

“齐大人怎么了?”翊安许久没见他有这样大的脾气。

“你男人我要气死了。”

“快,给王爷端杯热茶消消气。”翊安没个正经,笑着让人上了茶。

自己则倚在美人榻上,捧着本志怪小说。

“说出来殿下都不信!”齐棪吹了两口茶,喝不下去,重重将茶碗往桌上一放。

“到底怎么了?”

“江州来居然跑了。”齐棪满脸不可思议,“还带着封浅浅一齐走的。”

听竹卫暗中围了两日,正准备行动时,两个活人居然在眼皮子底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