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棪前些天物色了个好儿郎,昨日让人去告知她自己回府的消息时,将那人的生平一并送了过去。

这么快考虑好了?

是想嫁还是不想嫁呢?

“赶紧去吧,别在这耽误了,万一事情急呢。”

翊安自顾自擦嘴,漱了口,又道:“顺道替我问问,三辰花可还有,阿镜说很想要一盆。”

豫西嬷嬷绝望地看向屋顶。

又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1.阮间有话说:秀恩爱死的快。

2.预防针:封浅浅来不是捣乱的,是来跟两口子的世界说再见的。大家别气。

3.前世的事,过个三四章,我会详写。

第29章 指甲

炉烟生香,满殿缭绕,四下静若无人,暖如春昼。

魏琇放下笔,从奏章堆成山的桌案前走出来,到阮间面前,点头道:“这身朝服,阮卿穿着倒有几分气度。”

听竹卫由本朝始设立,所穿与其他大臣不同,特特用了嫩竹青色,上绣栩栩如生的竹叶。品级高者如阮间,则外罩一件藏色回纹大氅。

浅而艳的嫩绿,配上浓而重的藏青,既不浮躁,又不死闷。

素来是官员中的一抹亮色。

阮间这身是量过尺寸新置的,他人干瘦,并不撑得起这一身,穿着比齐棪花燃他们差多了。

然而到底人靠衣装,魏琇见过他不少面,只有今天看着精神些。

“谢陛下赏识。”阮间在御前唯唯诺诺,说话时头低得厉害。

阮镛实在一旁提醒道:“陛下的意思,是让阮间何时去听竹卫?”

魏琇笑道:“明日早朝散后,阮间跟花指挥使同去就是,他已给你收拾好院子,安排好人手。”

“遵旨。”阮间听了高兴,面上放松许多。

从前他并不乐意做官,虽挂了个虚职,却只顾自己享乐,自认不比做官之人过得差。

如今他改变主意了,父亲位高权重,他自己也要有一番本事,才让人除了怕他外,还能敬他。

现下只是区区的右司副指挥使,大祁以左为尊,总有一天,他要坐上齐棪那个位置。

“朕有件事交给阮间。”魏琇让左右退下,当着阮镛实的面却并不避讳:“年前,有江湖闲人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阮镛实眼神微转,立即道:“陛下,这些胡言乱语之人不可信。依臣看,镜宁王忠心耿耿,绝无不臣之心。”

魏琇未置可否,转身往龙椅去,“那人本已自尽,花燃烧得他连灰都不剩,可随即镜宁王又遇刺。”

阮间脸色微变,动了半天嘴,才颤声问了一句:“陛下想让臣追查刺客?”

阮镛实目光冷厉,警告地看向他,阮间面色惨白,意识到自己在做贼心虚。

魏琇恰好低头去端茶,不曾注意到这一幕,“听竹卫查过一通,没个了结,当真是奇事。镜宁王在宫这些天,不浮不躁,未派人再查,似是也不当一回事。朕百思不得其解。”

少年天子弯唇笑:“你们有所不知,镜宁王的伤在心口。但不仅安然无恙,还愈合极快,几乎没有后遗之症。这是为何?”

阮间细细品味这番话,听出来皇帝的意思,不再像方才那般胆怯,“若是顶尖的剑客,避开要害刺中,绝非难事。”

魏琇笑了:“所以你认为,张案鹤是替死鬼吗?”

“臣的……”

“放肆!”阮镛实出声呵斥,瞪向阮间,见他低头不再说话,才道:“陛下,犬子无状。”

魏琇着看他,半晌不语。

阮镛实并未觉出自己举止不当,不做声地等皇帝开口。

过了会,魏琇微笑起来道:“朕已给你备好人手,你在听竹卫里,旁的不用管,暗里去替朕查这其中的蹊跷。朕并非要什么结果,蛛丝马迹即可,好过此事不清不楚。”

阮间看了阮镛实一眼后,拘谨道:“镜宁王乃听竹卫指挥使,左司右司皆对他言听计从,不知臣行事可有阻拦?”

“听竹卫不是他齐棪一人说了算!”魏琇将茶盏重放在桌上,冷脸道:“卫中各领御前私事时,彼此不得随意过问泄密,否则必受拔舌之刑。”

“臣遵旨!”阮间喜道。

出宫后,阮间擦擦头上的汗,问:“爹,陛下到底是何意思?”

阮镛实重重叹了口气,他这儿子,性子全随了母亲。

“一是试探你的能力与忠心,二是信不过镜宁王,连带着花燃也怀疑。”

阮间幸灾乐祸笑了两声,尚有疑虑:“可陛下向来偏私齐棪,连……亲姐都嫁了他啊。您不是还说,上回右司查办的贪官里,多数都是忌惮齐棪,曾暗中上书过的忠臣。”

“亲姐姐?看着是隆宠,实则施加一道枷锁,若公主体弱不生养,便断了他齐家的后。这些年,齐家可有子嗣?间儿,你万万不可被女人迷了心智。”

阮镛实冷瞥儿子眼,“你为此做了蠢事,现在便要自己给自己擦屁股。”

阮间低头做听教训的模样,心里不以为然,若得了翊安,子嗣算什么。

何况齐棪胆子小,不敢在外有女人,他阮间难道不比他有种?

阮镛实看他安分,心里满意,“陛下现在长大了,恨不得将权都抓在手里。他之所以护齐棪,只是厌恶旁人指手画脚,谁让那些蠢货触了逆鳞。”

“大祁现有多少将军,曾是老王爷麾下的人,如今见了齐棪,还规规矩矩行军礼,喊声小王爷。齐棪手中无兵权,可他有朝一日真有心造反呢?陛下原本就忌惮,那谶语一出,他怕的晚上都睡不踏实。”

“那我真要查吗?”阮间浮躁道。

“自然,陛下想要什么结果,你便给他什么结果。”

皇帝是他阮镛实看着长大的,谁都不信,谁都忌惮,庸碌无为。

但这些年手段也算有所长进。

*

镜宁王府。

齐棪拖着翊安一起去,“既是你的阿镜想要,你亲自与她说才该放心。”

翊安不情不愿:“你们二位这么多日没见,我去岂不是耽误你们叙旧。”

齐棪头疼,无言以对地笑。

心道解释千回也没用,但凡说起封浅浅、颜辞镜,不吵架赌气是过不去的。

他耐心道:“花燃给我推了个举子,才华横溢,文章写得极好,必定前途似锦。人品端正,无妻无妾,还不往风月之地去。”

说到“风月之地”,他盯住翊安。

翊安立即闭上小耳朵。

“那人我见过,家教颇好,仪表堂堂,确实不错。”

翊安听到这了然,算了一卦,“她今天来肯定是跟你说,她不想嫁。让你以后别再乱点鸳鸯谱,因为她守着你就够了。”

齐棪逗她开心道:“她要当真这么糊涂,我就直接把她塞上花轿,婚姻大事怎能由女子决定。”

翊安由此想起什么似的,安静了下,又鄙夷道:“你说得倒狠,下得去手嘛你。”

果然一见面,还没说场面话呢,封浅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真诚,直接抓住齐棪:“我不嫁那人。”

翊安觉得这话过于没有新意,顿时乏味无趣,坐到一旁去。

她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指甲有些长了,显得一双手愈发的修长。

就不剪。

留着抓破齐棪的脸。

齐棪回头看她,见人没走,转过头语气没有起伏地对封浅浅道:“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我与殿下算是你的兄嫂,也该为你的将来打算。你是嫌他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再给你相看别的。”

翊安:“……”莫名成了嫂子。

封浅浅坚定地摇头,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我暂时不能嫁人……因为我表哥来了。”

“?”翊安不看手了,封浅浅不是无亲无靠嘛。

齐棪也懵住,想了半天找不出相关的记忆,皱眉问:“你表哥是?”

“他叫江州来。”封浅浅见齐棪坐下,自己也不客气地搬了个凳子。

“我原以为他们一家故意扔下我不要,谁知另有缘由。他虽家破人亡,可这些年一直在打听我,千辛万苦攒下了银子,这才能一路从南疆到京城来找我。”

当年封浅浅被亲戚收养,没多久,亲戚将她送去邻居家,说是暂住两天,可他们再也没回来。

前世,没有人来寻过她,那家子了无音讯,就像存心抛弃她一样。

她后来陷入绝境时,那样彷徨疯魔地问过齐棪,她是不是合该孤独终老,是不是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她克死父母,被亲戚抛弃,在故乡居无定所,人人对她指指点点。

还未进京,心疼她的老王妃便走了,好在齐棪不信不详一说,还愿意将她安置下。

尽管如此,她却一直晓得,京中没人真心待她,齐棪不过是替亡母照顾她一二。

她这些年攒了不少银子,却从未觉得安稳,心里总受煎熬。

齐棪正是晓得她心里委屈,才想给她找个夫家。前世他错就错在忽略了这个,只当她自己会有打算。

可现在,竟来了个江州来。

又多了件与前世不同的事情,他不知是喜是忧。

他重生回来,本就难以事事顾全,何况还不断横生变故。

恐惧藤蔓似的缓缓爬上心间,齐棪浑身僵硬,只怕日后还会有让他措手不及的事。

他半天没吭声,封浅浅忐忑地绕着手绢,翊安看不下去了,“齐棪,你怎么失魂落魄的,有什么不妥吗?”

人家的正经亲戚,亲表哥来了,他不会觉得失落了吧?啧,翊安玩味一笑。

齐棪强自稳住心神:“我知道了,你先让他安顿下来。若有需要的地方,尽管派人来告知我,不必回回亲自来。”

翊安等他们谈好,才开口问三辰花还有没有,这花现在上京城中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