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盈月微微福身。

山下的僧人等了他们一夜,却不见疲惫,更多的是脸上的欣喜,方丈笑盈盈地走上前问道:“庙中已备好斋饭,施主若不嫌弃,请随老衲一同移步膳堂。”

裴阙道:“不必。”

*

因着韩凌的关系,柳盈月留了下来,同僧人们一齐前往膳堂。

她走得慢,韩凌也陪她在后面。

却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地喊她的名字,柳盈月回身,发现竟是柳梦姚。

她自知柳盈月夜里去台上敲钟,也是兴奋的,今日来庙中的香客无一不兴奋,而只有她知道,这钟声是自己妹妹敲响的。

柳梦姚数次问黎衡:“知道是谁去敲的钟吗?”

黎衡数次回答:“是三姑娘。”

这时,周围的人总用异样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

听闻古钟响时许愿,能保人许愿成真,能有资格上澜山台敲钟,必然极不一般。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原来说的人正是传闻中的柳府三小姐时,不由得对这个名讳又更加敬仰几分。

再见到柳盈月,柳梦姚的心情也极好。

眼见着柳盈月从山上下来,又是披风又是手炉地,柳梦姚戳了戳黎衡:“学会了没有?”

黎衡先是一愣,瞬间若有所思然后道:“是的,夫人。”

柳梦瑶眼见着自己的妹妹和韩凌相处如此愉快,不禁也笑了,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符塞到了柳盈月的手里。

柳盈月手心刚摊开,韩凌习惯性的看过来。

多子多福符。

“……”

“替你求的,不要太感动。”

柳盈月终究是在她热切的眼光中把符塞到自己的袖袋里。

韩凌袖子轻掩唇,移开了目光。

澜山庙就像是一个插曲,柳盈月后来,再没见过裴阙。

*

等到柳府内全挂上醒红的双喜彩灯,柳盈月站在府中,恍惚有些不真切。

韩家将一切都备好,柳府中亦有大夫人操持。大婚的前两日,韩凌同她说好,之后的几日需要避着新娘,不会再来。

等流云素云替她点妆面换喜服,柳盈月才感觉,是真的要成亲了。

锣鼓唢呐之声停在府外,是韩凌已经到了。

素云替柳盈月盖上盖头,便搀扶她去辞别母亲。

二夫人住的院子在府中偏僻,一时热闹起来,极为不习惯。她抹去泪光,拉着两个人的手嘱咐道:“你二人好好过吧。”

再去拜别柳侯和大夫人。

韩凌将她送上轿子,唢呐再奏,轿子被人抬起。

也不知是昨夜歇的不够还是怎的,柳盈月才坐着不过多久便倍感困乏,原想强撑着,但终究没抵住困意。

明明锣鼓喧天,轿内的人眼睛阖上,安安稳稳地倚在一旁。

东宫书房内,容安无声地研墨。

桌上摊开的是一张报书,昨夜已送到书房。

“韩府一切已就绪。”

裴阙将报书折起,待容安研好墨后递他:“这个,烧了。”

殿内空寂,只剩烛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书房门嘎吱一声又打开,有人来报:“殿下。”

容安知道殿下在谋划些什么,新的报书已被人呈到殿下案上,想必有新的进展。

他手中的锦色报书还未烧尽,只见殿下已然起身,脸色冷的像冰。

容安顿感不妙,“殿下?”

太子殿下疾步出殿,声音在殿中回响。

“召集金乌卫和影卫,出城,救人。”

第26章 “觉得是孤,意外了?”……

出了西城,路边的人渐渐少了。

迎亲队伍在宽阔的大街上略显空荡。

流云一看天幕,早晨还是艳阳云天,如今却转成乌黑,冷风一吹,不由得哆嗦起来。

眼见那冷风轻轻掀起门帘,素云皱了下眉,今日小姐穿的喜服略微有些薄,可不要受凉。

素云靠近轿子,问道:“姑娘,可觉得冷么?”

轿子内没人应,素云不禁奇怪,正欲掀帘查看。

忽然,不知什么被吹得“烈烈”作响,素云抬头看去,数道黑色身影如雨一般从天而降,落地刀光一闪。

唢呐惊了一声,乐声骤然停住,迎亲队伍东倒西歪地尖声惨叫。

黑衣人很轻易地将众人踹翻在地,场面一片混乱。

眼见有黑衣人直奔轿子,素云连忙护在轿前,朝里提醒:“小姐!”

轿内依然没有人应。

惊慌之下,素云掀开门帘,只见轿内的人失去支力倚在一旁,喜帕掩面,看不见她的神情。

“小姐!”

她正要再喊,忽然脖颈一阵剧痛,她被轻易地拎起,又重重地砸在地上。

眼见黑衣人钻进轿内,将里面的人拦腰抱出。

流云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拉,却不防心口传来剧痛,被那人踹翻在地。等从眼冒金星中反应过来,只见小姐已被人抱上马。

而那马……

马的主人是他们的姑爷,他狼狈地倒于马下,手无力地垂着。

流云声嘶力竭地大喊:“姑爷,救救小姐!”

韩凌弓着身子剧烈地咳了几声,半晌没能说出话。

流云瞬时哽住,寒意从背后升起,漫延全身。

那数十道身影都是练家子,众人早被掀翻在地,他们抢到人也极快地撤出视线,绝不犹豫。

规划缜密,有备而来。

倒地的素云强忍着浑身剧痛,断断续续:“回府……找大少爷。”

*

城东的野山道口,一群人黑衣人疾驰骏马,像是在赶路。

唯一与画面不相符合的,是领首的马背上堪堪地搭着什么红色的东西。

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那竟是繁复的喜服,不知穿着的是哪家的新娘。

不消多久,迎面又是一路黑衣人。

两路人马汇合,对面那领首地瞥见他马背,不禁皱了皱眉。

窦合延啐道:“怎么,还心疼是不是?”

那领首地蒙着黑纱,牵着马绳地手却十分白皙,双臂上戴着银灰铁甲。

何玉辰他看到软玉一样的人先落在他那里,心中不由得烦闷。

当然,他心底也知道,这软玉如何带刺。

“这么顺利,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窦合延目光一低心头冷笑,“韩家那个病秧子不足为惧,只恐怕还有别人想要她。”

“谁?”

窦合延轻嗤,“你忘了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一提及此,何玉辰心中的火便燃起来,“那快走。”

窦合延道:“硬躲不是法子,你我分开扰他视线,只不要被那个人拿捏住把柄即可。”

他轻笑,脸上陈年的褶子堆叠起来,十分不善。窦合延指了指马上的人:“先解决她。”

何玉辰的目光有些迟疑。

窦合延知道他在想什么。

“到时候她失了清白,辱了名声,你收养她做外室,她都要对你感恩戴德。”窦合延笑道,“还怕人不是你的么?”

这话终究是取悦了何玉辰,两人商议毕,便兵分几路,扬长而去。

远处山间锁着乌黑的云烟,墨色层云翻涌。

一袭玄衣身负弯弓纵马长奔,身后数十道黑色的身影紧紧跟随。

然而追了半天仍不见踪影。

好容易追寻到两路痕迹,却在某刻忽而变得繁杂起来,又变作无数个不同的方向。

这些人根本不是想要逃,而是要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