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宫里活成了人精,哪能看不出来。

从前多爱笑的一个姑娘,不过是成婚了几天,便失去了生气。

柳盈月自知瞒不过,直言道:“可是臣妾不喜欢。”

太后觉得有些遗憾:“世间夫妻也没那么多两情相悦,都是慢慢喜欢的。”

她点了点头,目光乖顺。

就是不带什么情感。

彼时裴阙下了朝,朝服还未换,便匆匆赶来寿康宫。

殿中齐齐地一声:“太子殿下。”

柳盈月揉了一下手指。

裴阙面色很沉。

刚刚,他听到了。

明明早就知道的结果,却头一次听到她亲口说出。

在太后面前。

原以为她至少会选择撒谎,或是至少假装。

他走到殿中央,太后免去他的礼。

屋中静了一下。

棠灵连忙接话:“殿下恐怕也累了,奴婢们给殿下搬个座。”

棠灵知道,太后会从太子妃身上找兰姑姑的影子。赐了婚,太子妃若是不开心,太后也不会开心。

这一下,他就顺理成章地坐在了柳盈月身边。

太后把裴阙拉到手边,叹道:“哀家知道你是有主意的。”

“若是不喜欢,也不必强求。”

也不知道到底是和谁在说。

柳盈月的手就放在身前,裴阙轻而易举便能抓住,淡淡地笑道:“皇祖母不必担心这个。”

她的手再没躲,任他伸进指缝,握紧。

后半程,裴阙同太后提及端王之事,也不曾松开。

出了殿,他才松开。

流云站在柳盈月身边吓得不敢说话,木讷地跟着,眼见着小姐的手被松开,嫩白的手指已充满血色。

裴阙走到她身前,冷冷道:“皇祖母高龄,最想见的便是感情和睦儿孙满堂,你在皇祖母面前连演也不愿意。”

“殿下不娶臣妾,就不至于此。”

猝不及防地,裴阙忽然将人拉到了身前。

棠灵方才出殿,刚下了阶正要叫住太子殿下,却见到这一幕,赶忙止住了声。

柳盈月原还在揉手指,忽然撞进他的胸膛,不禁烦闷。

这已经是近日不知道多少次他突然这样了。

喜欢他的时候会期待和他接触,不喜欢的时候轻微的触碰都会叫人反感。

即便他是太子,身份高贵。

裴阙按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终于在说出了久久盘旋在他心间的问题:“为什么。”

而怀中的人也放弃了挣扎。

一时恍惚。

便觉得岁月静好,站着的人相拥,地上的影子交叠,像是一对璧人。

天造地设。

谁的心跳声打破了沉寂。

裴阙终于意识到,那如雷的心跳声,其实是源于自己。

柳盈月打破表面沉寂:“殿下,还有人看着。”

失神间,手臂一松。

柳盈月便退后。

每一次都是如此,只要他松了手,她就会迅速离开,毫不留恋。

眼见着面前的夫妻像是温存完了,棠灵轻咳,赶忙走出来:“殿下,太子妃。”

“太后娘娘近日身子不适,醒时总牵挂着殿下和太子妃,还望二位以后能常来寿康宫陪陪太后。”

裴阙叹了一声:“好。”

柳盈月皱了一下眉。

棠灵姑姑已经往回走了。

他兀自走在前。

柳盈月心中想的却是棠灵姑姑方才说的话——太后的身体不好。

如果按照前世的时间,再过半年,太后就会……

难道在此时已显现端倪么?

柳盈月不时回头望一眼寿康宫,宫阙伫立在云天下,显得巍峨静谧。

太后是因她回到了宫中,也让她免于嫁给国公府的世子。

不论如何,她都希望太后娘娘能有一个安然的晚年。

回到东宫,之后有几日柳盈月都不曾见到裴阙。

要给那孩子的琴谱她早已在闲时抄好,让流云送去。

忽然得了几天安生日子,她不禁长舒一口气。

当然好景不长。

流云现在已养成了习惯,不时得望一眼门外,一见着什么可疑的身影,便向在殿中侍奉的宫女传递眼神。

至少有个心理准备。

容安早知自己不受待见,只要出现,太子妃刚刚浮起的笑容必然马上消了下去。

原本好看的面容顿生冷峻。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难过。

容安内心惶恐,感觉自己自己在做一件天理难容的事。

但他只能哭笑不得地上前:“娘娘,殿下请您过去。”

自从几次裴阙没由来地靠近,柳盈月觉得,要让裴阙猜到自己的情感是不可能了。

她放下手头的琴谱,理了理身上的衣襟,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走吧。”

书房中,裴阙刚放下书卷,便见到容安把人带来。

不知为何,她这几日的气色好了很多。

不仅如此。

她描黛眉,点朱唇,不带情绪的面容上,竟有几分冷艳。

“裴羽的事情,孤还要再去确认,需要出京一趟。”

裴阙直视她,清楚地看见她的长睫眨了两下,似乎很高兴。

他的话停在了唇边。

柳盈月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明显,不禁吸了口气:“臣妾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客套话。

裴阙自然听得出来。

他收了收心绪,只道:“在此期间,孤需要你打理东宫。”

“如从前一样。”

柳盈月应下。果然,他不过是想回到从前,想要找回从前那个千依百顺的皇后。

随便他,至少打理东宫比后宫轻松。

东宫之中,都是些跟了裴阙多年的老人,各司其职,不需要她操什么心。

裴阙不在,她还能多出去走走。

自由。

裴阙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嘴角抽了抽。

原本,是想带她走的。

但眼见她开心的小表情,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他摆弄了一下桌上的折子,却不翻开,“还有一事,孤的行装需要你打理,尽快。”

柳盈月将这个意思理解为:东西收好人就走。

正好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柳盈月刚出了书房,便招来管事和宫人安排。

不到晚膳,就将东西全收齐了。

管事吓了一跳。

太子妃才嫁入东宫,怎么就对东宫事务掌握的如此清楚。

传闻柳家小姐出闺阁前不曾掌管过家中事务,怎么能将事情安排地如此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