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龙头长叹一声，望了斗龙之魂一眼，将前尘往事都一一说了出来。

“我龙城的创建，并且传承万年，所谓何事？只有一个宗旨，便是守护真龙血脉，不使得真龙血脉断绝。然而，所谓的真龙血脉，不过是流淌在龙城子民身上的血脉。真正的上古真龙，早已不存在……”

“可是，十八年前……斗龙大举入侵龙城，斗万龙与后山龙冢之地，这可是历史石碑之上所铭刻，难道那时候的万龙都是假的不成？！”王龙诧异不已，在他的认知中，从小便听到斗龙的故事，而龙城遗存的真龙也便是在那时候消亡了。

“不，斗龙所斗的万龙，的确存在！然而并非真龙，而是龙魂！龙冢之地此刻残存的龙魂，并非是为斗龙所杀，而是千万年来便是游荡的魂魄！”

“我不明白……”

龙头长叹道：“你还不明白吗？天地之间早无真龙，唯一幸存的，跨越时间长河，无穷光阴留存世间的……便是斗龙！”

第一百零二章 十八年前的博弈

“什么，你是说……斗龙是这个世间唯一存在的上古真龙？！”

王龙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本他以为，斗龙乃是真龙之中的叛逆，甚至亲自出手灭杀了仅存的上古龙族；而如今才发现，世间早无真龙，而斗龙所斗的却皆是龙魂，他自己反倒是天地之间唯一存活的真龙！

“不错！他是的！虽然他的身世，究竟为何会留存至今，便是我也不知道，他也从未向我说明。然而，当年我见到他的时候，心中的震撼与欣喜，却是你能够体会到的……”

王龙点点头，龙城以龙为尊，世代百姓都祭祀龙神，心念纯正毫无瑕疵，可谓是有上古之风，民风淳厚而古朴。然而，世间若当真已无真龙，却让龙头忽的遇到了一个遗种，真龙遗种！那该是什么样的情景？！

斗龙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龙头苦笑一声：“那个时候的斗龙还很弱小，而且不知道为何好似受了重伤，是我出手救了他一把，并把他带回了龙城……以后我与他渐渐相识，并很快引为知己。我二人共同钻研上古龙文天书，共同修行种种龙技龙法，共同推敲上古龙族消亡的秘密……可以说那个时候，是我的修为与认知进步最快的时候。”

王龙可以深刻地理解，一个是千年传承，继承了初代龙头大智慧与龙文天书的当代龙头，一个是上古遗种，真龙之躯的斗龙，二人这么一切磋交流，恐怕创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都不为过。便是他自己，在钻研那回天之卷时，也得到了斗龙之魂的诸多帮助。

“只可惜……后来我们却出现了分歧！”

王龙心中一动，知道故事到了要紧的关头，急忙留神倾听。

“斗龙发现了龙城的秘密，知晓了后山封印着诸多游离龙魂的事情，甚至……甚至龙冢之中，还有龙骨境，甚至龙魂境的上古真龙遗骸！他心动了，简直是激动莫名……他提出要复兴龙族，重振上古真龙的血脉，甚至要重新一统天下，将这个世间第二度纳入龙族的掌控之中！”

王龙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看似粗鲁莽撞的斗龙，居然也会有如此大的野心！

“我有什么错么？这个世界，本就是我们龙族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何日渐消亡！但上天要我重现世间，跨越万古时间长河留存至今，难道不是一个明示？我……天生便背负了这个使命！这是注定的命运！只不过是在那一刻，我才真正觉醒罢了！”

斗龙大声道，朝着龙头嘶吼起来。

王龙也转过头去望向龙头，问道：“你拒绝了他？”

龙头长叹道：“不错！我拒绝了……”

“哼，你根本不配为龙城之主！龙城的使命，便是传承真龙血脉！可是我有信心复活上古龙族，重现真龙之威，你却犹疑不定畏畏缩缩！甚至，甚至对我大加阻拦！事到如今，我也完全不能理解，你究竟为何！”

“为何么？王龙，你能看到吗，那是为何？”

王龙一怔，随即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龙头的心思。

“龙头是怕，真龙一族若真的复苏，整个世间立时便会陷入征战之中，届时生灵涂炭，恐怕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乎必然是一场接近末日的大劫。”

龙头苦笑一声，点头道：“不错，不错……我怕，我的确是怕！斗龙，你只看到了我是龙城之主，却没有想到，我也是一个人！若有人来袭，侵犯我龙城，我拼了性命也绝无半点迟疑，一条命罢了有什么可惜？但是……若真正做出这等事情，甚至，甚至会祸乱整个人间，我做不到！”

斗龙冷笑道：“龙头大人，你莫要忘了，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弱肉强食，在上古之时是如此，在今时今日也是如此！你说你不愿让生灵涂炭，人间大劫，可是你此刻该当得知，你要保护的所谓人族，那所谓的人皇，不也在暗中图谋你的龙城？甚至派人阴谋勾结李家，意图颠覆，难道你没有看到吗？！”

龙头摇头道：“你就说我没有野心吧！我宁愿带领族人在龙城之中死守，却也不愿去发动战争祸乱世人！”

“哼！孺子不可教！”

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王龙才出声道：“所以……斗龙与龙头决裂，才发动了那一场龙城之劫？于龙头你激斗于后山龙冢？！”

龙头长叹道：“不错！他并非为了击杀万龙之魂，相反，他是为了得到这些龙魂！甚至，包括龙冢核心之处的龙骨境乃至龙魂境的真龙遗骸！他要将这些龙魂，尽数复活！我为了阻止他，只能拼死相搏。”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那些龙魂，都已经死了万年之久，怎么可能会复活？！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根本无法实现才是！”

斗龙冷笑一声：“你的龙骨境是如何炼成的？！你难道不曾见识到一具已然死去千百年的龙骨，也能发挥出的巨大力量吗？龙族的生机，岂是你们小小的人族可比！不错，我是不知道如何使他们复活，然而只要有龙文天书，就一切都有可能！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从蛇族禁地得到的那一卷龙文天书，恐怕正是要龙族复苏的关键一卷！也正是凭借这一卷天书，我才能够这么快的复苏壮大，同你一样恢复到了龙骨境的境界！”

“无论如何，那一场大战，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可惜，斗龙的力量，那个时候已然成长到了我无法估量的地步，甚至……甚至那时候，我已经要突破龙魂境，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然而却仍旧不是他的对手。”

斗龙冷笑道：“我龙族的天赋，岂是你们卑微的人类可比？不错，当年你是曾经救过我，不过那时候我是遭人围攻，身受重伤！更何况，那时候我没有修炼三卷龙文天书，龙族的神通根本无法发挥出来！等到与你争斗之时，我早就将你远远甩在了后面！”

龙头点头道：“我的确是不及你！事到最后，所有的长老和家主们也都加入到了战斗之中，然而却无法抵挡斗龙的凶威！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接一个的龙城子弟陨落，一个接一个的长老们陨落，作为龙头，我能做什么？”

王龙长舒一口气，沉声道：“你用了群龙无首。”

“是啊！我用了群龙无首，那个无论初代龙头还是二代龙头，都严禁使用，非到生死关头，绝对禁止的凶器！”

“李行烈对群龙无首所知甚少，甚至龙藏的大长老也不能完全了解这件凶物的可怕！不过若非如此，你恐怕也早就死在了李行烈手中了……总之，那时候以我接近龙魂境的实力，加上发挥到了极致的群龙无首，立刻便重创了斗龙。然而……让我惊骇的是，他居然仍旧未死！”

斗龙发出了一声冷笑。

“那时候我遭受群龙无首反噬，而且又连番激战，已然无力再斗，最终无可奈何，只得选择了以自己亲生儿子的生命为代价，封印了他在你的体内。”

斗龙忽的又是冷笑一声，高声道：“不要说得那么无可奈何！那个时候你虽然重创，但依旧有龙城的诸多长老家主在！我也已然是强弩之末，你本来可以让那些长老围攻我，虽然会付出惨重代价，最后也必然能够将我当场格杀！你不杀我，而选择了封印我在你儿子体内，必然是另有目的！”

第一百零三章 第四代龙头

龙头苦笑一声：“我承认我是有私心……一来，我不愿看到那些剩余的长老家主们再送死！我知道，即便是重伤垂死的你，也足以灭杀十几个甚至上百个高手！第二……我也不愿看到你死！”

斗龙冷笑一声：“假仁假义！”

龙头一笑：“你怎么说都好，然而你我毕竟相交一场，更何况……你是这个世界之上，唯一仅存的活着的真龙！我作为龙头，保护龙族血脉是第一要旨，怎么能够亲手将你这样的存在抹杀掉呢？”

“第三……我想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能够在被封印的时候，苦思冥想，能够最终明白我的苦心，也许那个时候，封印就不是必要的东西了，你也可能会有重获新生的时候。”

斗龙冷哼道：“第四？”

龙头一笑：“不错，的确是也有别的原因……即便在那个时候，我也能够看到，传承了千年的龙城是处于如何的风雨飘摇之中。虽然我不知道敌人究竟在何处，但那样的内忧外患的阴霾，我却可以深切的感受到。”

“但即便是在我身边，我也看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也许师傅除外吧，可是他毕竟年事已高，又不愿多管世事。”

“所以，我只能自己去制造一个高手，一个可以与我匹敌，并且绝对忠诚于我，忠诚于龙城之人……这个人能是谁呢？只能是我的亲生儿子，王龙你。”

王龙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激荡万分。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那么，十八岁的诅咒呢？那个封印，是待我成人之时便会发动最终的效果，将我和斗龙之魂一并消灭吧？难道你那时候就知道，我会死里逃生？”

龙头摇头叹道：“不，我不知道……但我却相信斗龙的力量，恐怕没有人有我这样了解他。他是不会屈服的，即便是在我的封印之下，十八年的时间，足够他积攒足够的力量来拯救自己，同时也拯救你。”

“不过你做的很好，即便是你当时以为自己必死，仍旧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和力量，那个时候我一面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痛苦，愧疚，却也为你感到自豪骄傲！”

斗龙之魂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竟然只是为你在培养儿子和接班人吗？”

龙头摇头道：“你错了……我原本的目的，便是希望你二人能够相互影响，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快速成长，并且希望你能够从他身上看到人族的真诚善良，也能够渐渐明白我的心思。”

“不过，直到现在，我觉得，这个计划应该还算不错……龙儿成长的很快，而你，斗龙之魂，也没有让我失望，选择了在龙儿身上觉醒。我相信，这是很关键的一步。”

斗龙冷笑道：“你知道那是我为了暂时脱困……”

龙头笑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此刻心满意足，可以安心的去了……龙城有龙儿在，我相信会慢慢好起来的，斗龙啊，只希望你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一错再错了。”

“哼，你怎么知道你儿子的心思，会是跟你一样的？说不定他会赞同我，不会如你一般，只知道困守一方不知进取！”

龙头笑道：“我早就说过，他会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不不，这不是龙头的计划，而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毫无保留的相信。”

王龙猛的抬头道：“所以你会支持我的吗？我可不会让龙城任人宰割！李行烈，还有那个什么人皇，只要意图染指龙城的，我可不会有什么情面留下！既然他要犯我，我必然要主动出击，并且让他们付出代价！”

斗龙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比你爹有志气！”

龙头也笑道：“这是你的选择的话，我便会百分之百的支持，去做吧！我相信你会做得到的，毕竟你是我的儿子，也是龙城的……第四代龙头！”

他忽的抬头望了望四周，淡然一笑：“我的时间不多了，在这里我只是一道记忆，很快便会消失不见……好好掌管黑铁指环，好好做一个龙头，好好生活，儿子……”

龙头的身影渐渐地变得模糊，与周遭的纯白光芒慢慢地融为一体，缓缓地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王龙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触碰到虚无的光芒。

“斗龙，你有什么打算？”

“我么？我这一辈子的命运早就被注定，即便是被你父亲封印，即便是过了这许多年，也绝不会有任何更改！我可以暂时助你，帮你提升修为，分给你我的力量，然而等你到了可以解开封印的时候，我自然有我的选择。”

王龙低声道：“谢谢……我暂时，还需要你的力量，不过有朝一日，若我真的能够突破，超越父亲的阶段，我会给你重生的。即便……即便你会重蹈覆辙，甚至会与我为敌。”

斗龙之魂笑道：“如果有那一天，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王龙一笑：“好了，出去吧！不知道龙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心念一动，王龙的身影已然出了黑铁指环之内的空间，重新出现在了世界之中。

王元限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

“龙头出来了……”

诸多长老家主立时围了上来，尽数拜伏在地，高声道：“参见龙头！”

王龙微微一笑：“李行烈已死，李家其他人等不予追究！李漠海仍旧接任李家家主之位，龙牙大长老由以前的长老李鸣远接任！其余各家家主，长老等人皆继续领任，这一场龙城大劫，损失惨重，耗费甚多，各大家主长老多多安抚属下与百姓，切不可掉以轻心！”

众人齐声称是，声震四野。

刘宏川却满脸通红，沉声道：“龙头！请剥夺我的大长老之位，我为那李行烈叛贼所趁，甚至……将群龙无首的下落都告知于他，已经无颜面再做大长老！”

王龙一笑：“刘长老泄露天机，本该处罚。然而念及你多年功劳，而且又是中了李行烈的迷惑神智之法；更何况在剿灭李行烈一战之中，也多亏你讲群龙无首的秘密说出，才能够如此顺利。功过相抵，便免去责罚吧！刘长老，此刻龙城人心思变，内忧外患，你可不能因为心中愧疚，而荒废了正事，那样才是我龙城的罪人啊！”

刘宏川心神剧震，恍然大悟，忙拜伏道：“多谢龙头免罪之恩，多谢龙头信任之意！刘宏川愿肝脑涂地，为龙城鞠躬尽瘁！”

“只是……”他顿了顿，迟疑道：“不知那群龙无首这件绝世凶物，如今……”

王龙一笑：“我已经将之放在了一处秘密之所，无人得知，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将它想办法毁去。这等凶物，已然不该留存于世间。”

“龙头英明。”

群龙无首，被那黑铁指环连同王龙和李行烈的尸首一并吞入到了内部空间之中，此刻被王龙封印在指环之中，除却自己，其他人即便将指环损毁，也绝无可能拿到手。

第一百零四章 龙蛇演义

“张阔海张长老……”

“有人传言张长老与蛇族族长有旧情，故而里通外敌，此事我已然尽知详情。旧情是真，而通敌是假。张长老当年为了龙城之故，甚至不惜与蛇族族长决裂，更造成了后来家破人亡的惨剧。虽然这是他个人的抉择，我也并非完全认同，然而他对于龙城的忠心，却是天日可鉴！日后有人再非议此事的，以惑乱人心，诽谤天龙之罪过论处！”

张阔海感激地低下头去，颤声道：“感谢龙头为老夫洗脱冤屈，还我清白……只不过，龙头纵然挽留，可是毕竟心中不安，而且年事已高，实在已无力再继续担任大长老之位。请龙头准许我……辞去这一职位。”

“张长老……”

“龙头不用继续挽留，老夫感念您的恩德与宽容，然而去念已决，不会再动摇了。就原谅老夫，最后再执拗一次吧！”

王龙长叹道：“可是……龙隐该由何人主持？”

张阔海一笑：“老夫推荐张明夷长老，升任龙隐大长老。”

张明夷忽的露出头来，愕然道：“我？！不成不成，我可不是做大长老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