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你就非得这般狠心吗?从良他好歹是你的亲堂弟啊,打断骨血还连着筋呢,他一介文弱书生,那十下锏子下去,哪还能有这命啊!二婶跪下来求你了。”

沈二夫人说着就当真一副要跪下去的模样。

沈从白目光冷嗖嗖地扫了过去:“二婶,从良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便是你一步一步地纵下来的,我记得他小时候,也是个懂事可爱的孩子,可是稍大些他开始学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初时肆意打骂下人,后来连先生也敢打,再后来悄悄困了书童,再后来,明目张胆在外头养清倌,带着清倌上大街,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但凡你们能狠下心给他个教训,他不至于走到今天。”

慈母多败儿,说的便是他的二婶。

沈从良每一次犯错,她都是这样护着拦着,为他求情,出事有人兜着,沈从良得不到教训,不曾为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以至于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沈从白说到最后,看了一眼二叔,随后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外走去:“这事情你们自行解决吧。”

沈二爷看着沈从白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开口。

沈二夫人看着沈从白离开,这才喋喋骂了起来:“这沈从白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我们好歹是他的长辈,他这是什么态度,拿分家来要胁,从良不就是去闯了林府,也没做什么吗?他至于这么狠心吗?”

“你够了!”沈二爷抬头,瞪了一眼沈二夫人。

“你这是什么话?啊?要不是你没用,当初爵位说不定就落你头上了,你要是侯爷,我们犯得着受沈从白这份气吗?”

“二嫂,这事情……”

“二哥,二嫂,这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们还有些事情,先回去了。”沈三夫人向来最是精明,从来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开口,这会儿看着丈夫想要说话,她便打断了丈夫的话,不叫丈夫掺和这些事情里去。

其实沈从白说得也没错,沈从良这样子,是得好生地管教了。

“爹,娘,你们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啊,那锏子可是青铜的啊,打十下,我焉有命在啊!”

“你啊,净给我惹事!”

“爹,你放过我这一回吧,我下回不敢了。”

“老爷。”

“你今夜就给我在这儿跪着,明日我再去找你大哥说说。”

……

……

其实二叔二婶会怎么处理沈从良,沈从白早就猜到。

二叔二婶对沈从良的无底限溺爱,是造成沈从良今日这下场的源头。

他最终的目的也不是真要对沈从良动用家法,而是要让二叔把沈从良给禁足几个月,省得误了他的事。

沈从白自祠堂出来的时候,金贵迎了上前,小声在他耳边道:“爷,如您所料,朱岩又去了林府了。”

沈从白冷笑出声:“可查出林仙之肚子里几个月了?”

“那郎中是咱们的人,出来就回了话了,林仙之肚子里足有两个月了,可以肯定不是三公子的。”

“叫郎中好好给她养着胎,务必让她把这孩子给生下来。到时候才能给朱国公送一个惊喜!”

金贵点头:“爷,方才盯着朱家的探子来报,朱岩又出门了,像是要去林府。”

“让人好好盯着。”

人总是如此,尝了一次甜头,又怎么会不想再尝第二次呢。

朱国公那样一个冷血的人,偏生了个情种出来,朱岩对林仙之,的确是情根深种的,又有了第一次,会有第二次也不出意外。

林仙之没想到朱岩又来了,看到他的时候,她又悔又恨又委屈,扑在他怀里就哭了起来。

“世子,对不起……”

“为什么要嫁?”看着已为人妻的林仙之,朱岩痛苦地站在那儿,任由她扑在自己的怀里。

她可知道,当他听说她已经嫁给沈从良的时候,有多么地痛苦。

“我有办法吗?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所有人都逼着我嫁,我本来想死的,可是我又想着你,我想再看看你一眼。

他们告诉我,沈从良是个断袖,不喜女子,从不碰女子,我当时心里就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如此也好,我可以为世子守身如玉。我这身子这辈子还是世子的。”

“可是你却算计地与他同了房。”

这事,是大年初二的时候,母亲特意过去告诉他的,他不相信这些,可是他又能如何。

林仙之抬头,眼泪汪汪,仿佛受了屈辱一般退开了他的怀里:“在世子眼里,仙之是那样的人吗?”

“我,我不知道……”朱岩其实早就被解了禁足了。

林仙之嫁了沈从良,还设计跟沈从良同房,这事情闹得不小,京城人很多都知道,国公夫人觉得朱岩一定会死心。

朱岩是痛苦,可是他终究没忍住,要问她一个明白。

林仙之低着头,眼泪直流:“我上个月葵水就未来,今晚大夫瞧了,说是我有两个月身孕了,我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塞给了大夫,要他为我保密,只对外说我怀了一个月的身孕。”

朱岩听了他的话,震撼得瞪大了双眼。

懊悔,欣喜,愧疚……

“仙之……我误会你了,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林仙之深知,她眼下能指望的人也就只有面前的朱岩了,沈家是个火坑,她就算怀了身孕也不是绝对的保险,尤其是这孩子还不是沈从良的。

“外人如何猜我想我说我,我皆不在意,可是世子,你怎可也那般地猜测我呢?我是那等着下贱的胚子吗?那沈从良,便是百个千个,也不及世子您一根手指头!”

林仙之说着,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那纤纤玉指,轻轻地扣了一下他的手心。

“仙之……”

朱岩愧疚无比地抱住了她,满心的思念愧意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的唇情难自禁地寻着她的小嘴儿,只恨不得用这行动来证明他对她的渴望。

“世子……”林仙之唔咽一声,就软倒在了他的怀里:“世子,仙之只得你了,望你以后都莫要再误会儿了……”

“不会,再不误会你了……”

朱岩的承诺化为一声声低吼,彻底沉沦在她柔软之下。

直到烛台燃尽,床上那风云才算是停了下来。

林仙之轻轻地搭在他的怀里:“世子,我与沈从良,并未有过那事,我的人早给了你,我不过是割了指尖血充当,他当时被药迷了,根本不知道,才会误会我与他有了那事儿。”

朱岩本还为此心中有隔阂,此时一听,顿觉胸口欣喜,他激动地握着林仙之的手,深深地唤了一句:“仙之。”

“可是我与腹中的孩子当怎么办呢?难不成真要认那沈从良做父吗?”

“我会想办法的,本世子的孩子,又怎能认那狗东西做父!”

林仙之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眼下,也只得这一条路了。

入了朱家便是做妾,她也能凭着自己的手段,慢慢地爬上世子夫人之位。

崔淑柔,林雨兰,她迟早要叫她们后悔对自己所做的事情!

两人又是一番温存,直到天色大亮,朱岩终于是不舍地站了起来:“我得走了,你只管安心养胎,一切放心,这一回我定会好好筹谋,不会再叫你失望了。”

“世子,我等你来接我们母子。”

“好。”朱岩终于依依不舍离开。

……

……

翌日,沈二夫人亲自带着厚礼,领着沈从良前来林府道歉。

林老爷去上是朝,是老夫人亲自接待,林雪芙恰好过来,便让老夫人留在了偏厅里。

真的是每见一次沈二夫人和沈从良,林雪芙就觉得胸口有一团火被燎起来,尤其是看着沈从良,她总不免想起上一世他对自己的打骂折辱,每忆起,便有种冲动想要冲过去一刀送入他的腹中。

坐在偏厅,她借着喝茶的动作,垂着首,掩住了自己满心满腹的恨意,只故做平静地听着正厅的对话。

“老夫人,从良昨夜里喝了些酒,一时糊涂犯了浑,做了那般叫人生气的事情,我与二老爷深感愧意,一夜无眠,今日早早便赶紧领着他来给您赔罪了。”

有些意外,她记得沈二夫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之人,可这一次过来,却是态度十分恳切,一来还叫沈从良跪在了堂中。

沈二夫人的确是不把林家当回事,但是她却不能不把沈从白当回事。

林老夫人向来精明,自也不愿为了那么一个没血亲的姑娘与沈家结仇,见二夫人态度如此恳切,沈从良一来还跪了下去,便也摆了摆手,一副慈爱大度地说道:

“叫姑爷起来吧,这天寒地冻的,伤了膝盖就不好了。”

沈从良本就是不情不愿,要不是惧着大哥的威严,他根本不肯来,更逞能让他跪着了,是以老太太这才开了口,他立刻就站了起来。

沈二夫人也是心疼儿子,自家儿子连她都没跪过,这会儿给别家老太太跪,她心里也不快,看着儿子站起来,这才一番好听话地说着:

“还是老太太心疼从良,要我说啊,就得让他跪个两天,下回才会警醒些!”

对方是不是有心道歉,老太太哪能看不出来,只是本就不在乎的,也就不去计较,她只缓缓地说道:

“也幸得昨夜色姑爷未曾见到仙之,若不然指不定闹出令人遗憾之事啊!”

“老夫人这是何意呢?”

“仙之昨夜里吓得险些晕了过去,我便叫人传了大夫,大夫号了脉,说是她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了。”

“这是真的吗?仙之怀上了?祖宗保佑啊,这可是大喜事!”沈二夫人一听这事,顿时眉开眼笑。

沈从良阴沉着脸,站在一旁不吭声。

“仙之眼下在哪儿呢?快,让她出来,我接她回府里好生将养着。”沈二夫人笑眯眯地说着,想了想又对一旁的沈从良道:“不,让从良亲自去接她,并好生地与她赔个礼。”

“我不去!”沈从良一听脸色更难看了。

“姑爷就不要去了,眼下仙之吓得不轻,再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是是是,我去,我亲自去。”沈二夫人就盼着儿子能有个后,眼下听了这消息,只欢喜不已。

林老太太早早就叫人去通知林仙之说是沈二夫人带着沈从良来赔罪了,她心中一番犹豫后,便开始装病了。

虽她眼下怀着孩子,回了沈家沈二夫人为了她肚子里的小的,也会好生地保护她照顾她,但是这孩子月份不对,终究是个问题,在林家还能使着法子,回了沈家,就怕出了茬子。

沈二夫人一听说她在床上起不来,再想到自己这不省心的儿子,也有些担心领回去后万一真叫儿子给害得落了胎,那就是真的对不起祖宗了。

于是一番安抚后,便叫林仙之先在林府里养着胎,待晚些再接她回府。

随后回了沈府后,沈夫人就叫人拉了半车子补品吃食用物给林仙之带过来。

随后沈从良又被沈二爷给禁足两个月,这事才算是暂了。

林仙之也被留在了林府里养着胎,老太太虽不喜她,但是倒也未曾苛刻,重新调派了几名丫鬟妈妈去她的咏梅阁侍候着她。

正月过了,京城的雪也停了,春风拂过,梅花渐渐落了,柳枝开始长出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