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问卷设计的内容虽然贴近农村,但用词考究,文化程度低的人根本理解不了。

秦芜耐着性子一句一句跟他们翻译,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才完成不到十份。

女同学也着急了,距离五点钟还有一个小时,她们手里还有将近四十份问卷,照这种速度下去,今天绝对是完成不了的。

看看时间,两人商量一通,秦芜决定让女同学带20套问卷再次返回镇上,自己在这里继续往下发,无论如何赶在六点之前一定得把问卷发完。

五点,柏子成准时在群里发了消息让同学们挨个签到,大家陆陆续续签到,六点,陆陆续续赶了回去。

然而等到七点,柏子成也没等到秦芜的任何消息。

他翻了翻消息,发现跟她同行的女同学在五点多的时候签了到,于是逼自己耐着性子再等等。

她们去的地方距离比较远,回来比别人花的时间长是也理所应当的。

他心里刚打定主意,点了支烟出来还没抽上两口,手机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接起来往耳边一放,那边传来一阵哭声。

“柏老师,秦芜不见了。我找了她两个小时找不到,手机也打不通,您快想想办法吧柏老师……”

听到秦芜失联,柏子成只觉得拿手机的振了一下,紧跟着心脏也漏停了一拍。

他把刚点着的烟掐灭,沉声对同学说。

“不着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女同学吓的厉害,哭的也厉害,断断续续把两人今天的情况跟他讲了讲。柏子成嘱咐她不要着急,先去镇上最大的酒店开个房住下来,自己马上就赶过去。

挂了电话,柏子成在群里嘱咐各位同学不要擅自行动,然后借了酒店管理人员的车,快速朝安南镇驶了过去。

晚上车少,他走了高速,不足四十分钟便赶到安南镇。

去酒店找到那位女同学,问了秦芜最后出现的位置,又马上开车朝村子赶去。

不足十分钟,柏子成赶到秦芜下午出现的那个村子。

月明星稀,村里一片安静,没有狗吠,只有虫鸣,连个灯都没有,一眼看去,有些渗人。

柏子成不敢想象秦芜遇到了什么,打开车门,摸出手电,一路搜寻下去。

“秦芜!”

他喊了一声,空旷的田野里,只有自己的回声。

“秦芜!秦芜!”

他一边走,一边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

他压压心里的怒火,继续往田野深处走。

“秦芜!”

“秦芜!”

终于,不知道喊了多少声过后,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

“柏老师!柏老师,我在这儿!”

柏子成脚步一顿,确定是秦芜的声音,朝着那声音狂奔两步。

“秦芜?”

“柏老师。”

他把手电照过去,看见距自己几步远的田野里,秦芜瘦弱的身影正坐在田间。

秦芜透过手电的光也看到了柏子成,摇晃着用手撑在泥水里,缓缓站了起来。

柏子成走过去,看着泥泞不堪的她,心里的怒火顿时压制不住,统统冒了出来。

“你是猪吗?好好出来发个问卷,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让你做课代表是让你做好领导表率作用,你倒好,人人都到齐了,偏偏自己没了踪影。还大半夜让别人出来找你,秦芜,你可真有本事!”

距离秦芜五点多发完问卷着急回去,一不小心跌到田地里来,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虽说已到了四月末,天气回暖不少,可是夜间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她还是觉得冷的不行。

腿崴的动弹不得了,手机也进了水,本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等上一晚上,没想到柏子成竟这时候寻了过来。

她知道自己给大家添了乱,所以无论此刻柏子成说什么,她都没有生气的理由。

“柏老师,对不起……”

柏子成骂完,看她嘴巴都冻紫了,胳膊和侧脸的泥巴也干了贴在脸上,心里又恨又怕又心疼的感觉齐齐上涌。

他把手电别到自己口袋里,冲她伸出手。

“是不是受伤了?能动吗?用不用我下去背你?”

心急如焚的感觉,他多少年没体会到了!

然而,一阵晚风吹来,看她冷的发抖,柏子成计较的话又悉数憋了回去。

罢了罢了。

谁让自己没出息,谁让自己愿意挂心人家呢?

他叹口气,把手电从口袋掏出来递给她,半蹲下身子。

“上来!”

秦芜愣了一下。

柏子成不耐烦,回头瞪她。

“怎么?不乐意啊?”

秦芜哪里不乐意。

只是,看着他干净考究的衣服,她哪里好意思让他背?

柏子成见她扭扭捏捏,干脆也不等她自己上去了,直接转身伸手将她一抱,秦芜马上腾空飘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秦芜的脸噌的红了。

柏子成把她往上颠了颠。

“抱紧,还想再摔一次?”

秦芜赶紧一只手拿手电,一只手环住他脖子。

两人在杂草丛生的田埂上慢慢走。

夜静的可怕,只有两人一声加一声交叠的心跳声。

柏子成沉着脸不说话,秦芜看着他分外严肃的脸,柏久,再次想要道歉。

“柏老师,我给您添麻烦了。”

柏子成心里担心,又不知道如何用柔情表达,此刻见她服了软,嘴巴就变得特别不饶人。

“知道就好。知道下次出门记得把脑子带上。”

秦芜,“哦。”

又走两步,柏子成问她。

“冷吗?”

“还好。”

“冷就是冷,不冷就是不冷,什么叫还好?”

秦芜只好老实说。“冷。”

柏子成语气当软柏多。

“带了件衣服,在车上,待会儿过去穿。”

“嗯。”

“腿还好吗?”

秦芜不敢说还好,实话实说。

“挺疼的,您今天要是不来,我恐怕得等天亮找人帮忙了。”

“自己感觉一下,有没有伤到骨头?”

秦芜想了想。

“应该没有吧。田埂又不高,我只是走的急,不小心崴了一下摔进去了。”

柏子成松口气。

“那就好。只有腿吗?其他地方疼不疼?”

“不疼。”

“真的?别跟我装啊。”

秦芜忍不住笑了。

“没跟您装。真的。”

聊了一阵,两人走出田野,柏子成抱着她往村委会走。

刚刚他把车停在村委会门口了,发现那边有个露天水井,决定带秦芜先去洗洗。

月光如水,秦芜被柏子成放在地上,她先关了手电。

柏子成蹲下去,抓住她脚腕起来看了看。

肿的跟萝卜一样粗。

腿上还有一条蜿蜒的红色疤痕,估计是摔跤的时候在田埂上划的。

柏子成抓住她腿,缓缓转身。

“车不是我的,不能给人家弄脏。过来冲一下,估计有点疼,你忍忍。”

秦芜单腿站立不住,只能用手轻轻按在他背上。

“没关系柏老师,我自己来吧。”

他的手太温暖,摸在自己冰凉的小腿上,几乎要把自己皮肤灼伤了。

柏子成见她这个时候还客气,松了她腿,有点赌气站起来。

“行。你自己来。”

不料他刚松手离开,秦芜一个重心不稳,尖叫一声就往后倒去。

柏子成赶紧伸手接住她,这下秦芜结结实实被他抱在怀里,更觉无地自容了。

“柏老师……”

“还要自己洗吗?你打算给我添麻烦添到什么时候?”

秦芜不敢再说什么,柏子成扶她站好,再次弯腰下去。

水很冷,柏子成察觉到了,所以洗的很缓,两条干巴巴的泥巴腿洗完,足足花了他二十分钟时间。

秦芜从最初的紧张,慢慢变成温暖,最后变成享受。

她看着他养尊处优的手指在自己腿上忙碌,那种满足,那种开心,那种成就,那种忘乎所以,是前二十二年从来没有过的。

她从田里出来的时候丢了鞋子,此刻腿洗完了,柏子成看看脏兮兮的地,又把她抱起来放到水池里,再帮她洗手。

秦芜像是生活不能自理,由着他抓着手指头一根根仔细搓了一遍。

水声潺潺,月光洒在上面像是镀了一层金边,两人十指缠绕在水里穿梭,那场景,简直不要太醉人。

手脚都洗完了,柏子成直起身子看着她。

“我生平头一次如此伺候一个人。秦芜,你知不知道自己赚了我多少个第一次?”

秦芜脸涨的通红:“……”

柏子成看着她,素净的脸上五官分明柔和,仓皇又害羞的模样,跟个被他占了便宜的受害者一样。

一时心软,他也不想再逗她了,伸手又沾了点水,帮她把脸上的泥点子也擦掉。

“走吧,时间不早了。”

秦芜被他抱回车上,主动拉了后座的门,柏子成只好把她放到后座。

去车上,柏子成一边发动车子打开暖气,一边把自己手机递过去给她。

“给你同学打个电话,她都快吓死了。”

秦芜接过去,发现他已经贴心的解了锁。

打完电话,车子里温度升起来了,然而柏子成还是把自己外套丢过去给她。

“披上,当心感冒。”

秦芜没接,把手机递过去给他。

“不用了柏老师,我衣服脏,再把您衣服弄脏了。”

柏子成把手机拽过去往副驾驶一丢,怒气冲冲。

“怎么着,觉得今天晚上不够跌宕起伏,非得发个烧让你同学半夜再起来给你买药是吧?”

秦芜张口结舌。

“……柏老师您别生气。我穿还不行吗?”

柏子成把衣服丢到她头上,转身松了手刹一踩油门,车子“哗”一下飙了出去。

“你还真给我面子,谢谢你啊秦芜同学!”

柏子成扫她一眼,一只手背在身后躲了躲。

“怕你晚上发烧麻烦同学,给你买了点治感冒的药,待会儿记得喝一点儿。”

秦芜点头,扶了扶抱着头发的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