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孩子蹦的满身大汗,却兴奋的停不下来:“小姑,给人家压床美吧,你看我,使劲蹦使劲蹦,蹦的高不高。”

小茜给他擦着汗说:“嗯,蹦的可真高,可别把你勉之叔叔的床蹦塌喽。”

程勉之开始的时候也有些担心床会被孩子给蹦塌,但听着林红霞清清淡淡却充满诚挚的的祝福语和一大群人越来越响越来越兴奋的吼叫,他自己也兴奋的跟着吼了起来。

赵建业和程庭润站在新房门口,看着眼前这热热闹闹的场景,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抓住赵建业的手臂,颤抖着说:“以后……以后我就又有了一家人了,又有……家了。”

经历过无数苦难都不曾皱眉的赵建业蓦然动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曾经在风华正茂时美妻娇儿环绕身侧其乐融融,一场不期而至的风云乱舞,却葬送了所有美好的一切。

仿佛昨天还在身边细语温存的妻子转身之间便已阴阳两隔,捧在手里疼在心里的儿女一夜之间流落人海。一个曾经被身边无数人羡慕过的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对外人来说,波澜不惊,兴不起哪怕一点点涟漪,而对年届五旬的程庭润,对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赵建业而言,那是一场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勉之是个孝顺孩子,玲玲也懂事,你的福气在后边咧。”赵建业劝慰人的话不多,简单而直白。

他对杨赵玲玲的评价是:有血性,明事理,有时候会固执,但不钻牛角尖,这样的女子能撑起家。

赵建业从不觉得只会附和男人意见的女子就是温柔贤淑的。

温柔是表达的方式,遇事有主见是思想和性格,强硬的态度也可以用温婉的方式来表达,这样的女子才值得尊重。

赵建业赞赏遇事有主见的女子,赵玲玲就符合这一条,同时,赵玲玲开朗的性格也让他替程家父子高兴。

婚礼仪式大同小异,可能原来不同地区还是有些区别的,但经过前些年那几乎是席卷全国每一个角落的、强势的文化大洗礼,许许多多的个性化风俗都被视为糟粕惨遭遗弃,各种仪式呈现出大一统的局面,具体到婚礼仪式上也一样。

处于经济政治中心的上京,几个国际风范的鞠躬礼就代替了过去的种种繁文缛节,婚礼基本上也就成为了一个纯粹公告一对男女以合法方式结为夫妻的仪式,不再蕴涵诸多的幻想与期待。

虽然在赵建业夫妇眼里,结定终生的大事就这样随意的一弯腰就算完事了实在太过草率,但身为当事人的程庭润却在儿子儿媳对着他鞠躬时热泪盈眶,直到一对新人被簇拥着送进洞房,程庭润的情绪还久久无法平复。

在程庭润心情激荡为往事伤怀的时候,小茜几个正兴致勃勃的看一群年轻人闹洞房,都是程勉之和赵玲玲的同学同事朋友,年轻爱玩,跟新娘新郎更是熟稔,他们让新郎新娘一起咬一粒用红线绑着的海棠果,每次两人即将咬到的时候,海棠果就会突然被拉起来,俩人的脸就会撞在一起,小铄高兴的直蹦:“哈哈,又没咬住!那个果子肯定可好吃可好吃了!”

小铭拉拉哥哥的手:“喔~我也想吃。”

小茜从旁边果盘里给他拿了一个,小铭却伸出一根白胖的小指头向前:“我想吃那个呀!”

向南笑的不行:“那得等你娶媳妇那天才能吃,再等个二十年吧。”

胖小铭扁了扁嘴,他也不知道二十年是多长,反正哥哥说那个果子好吃,他就可想吃可想吃了。

结婚典礼在一对新人的同事朋友们震耳欲聋的笑闹声里结束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两家人都还兴奋着,睡也睡不着,就坐在院子里说话。

程勉之和赵玲玲是清晨六点的火车,出去旅游度蜜月,此外还要去看看姐姐程霁云。

程勉之结婚,程霁云寄回来了二百块钱,人却没有回来,小茜其实对此颇为不解,即便当初在上京受了伤害,但快二十年过去了,虽说过去的怨恨不能完全消解,但到底对不起她的不是父亲和弟弟,缘何就不能跟家人团聚呢?

直到数年后,小茜知道了更多程霁云当初所经历的一切,看到她变形扭曲的右腿,才真正体会到程霁云的心情,在最美好的年华被最信任的朋友打残了身体,如花一般的生命却只能苟且在贫穷落后的大山里,委身一个跟自己丝毫不相知也不相爱的人,那种痛苦,是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