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朝雾愣了一大会儿,才呐呐道:我不记得他。表哥那又怎么样?

也没怎么样,安然戳了两下米饭,飞快转身捏住席朝雾的两边脸颊,一挤一松中,他坏坏说道,我就想,要是你不记得他了,我们找爷爷找人带我们进去!臭揍他丫的一顿!

其实安然上午去警察局也没能让黄浩南好过。黄浩南被捕,警局第一时间就通知到他。他怕老王爷冲动,只找了李峰陪同。

看守所里,黄浩南还是那副吊炸天的样子,斜靠在铁皮床上还找安然要烟抽......

你甭这个眼神看我,我这是为民除害啊。这事儿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黄浩南说着咧出一抹笑,安然,我看咱俩这会儿啊,可是真没戏啦!

大黄,你要不要脸了嗨!李峰撸着袖子上前,却因隔着铁栅栏,只能直播过去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那么点大的孩子,你都不放过!还让个小老师给你背锅,你怎么那么牛逼啊!还有,别把你和我兄弟放一块秃噜出来,你真不配!

黄浩南压根没把李峰的话听进去,注视着安然坐正在床上:席朝雾那小崽是不是没和你们说过,他爸爸当时是犯什么事被枪.毙的?你肯定不知道,那小子当时才七八岁,看着他妈的尸体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跟条癞皮狗似的往他妈怀里钻!

说着,他倏地站起身走了过来,安然,那小子我见过,从小就是匹狼!我帮你解决他,咱俩带着小六安一起生活,不好么?

你过来,安然站在离铁栅栏一米左右的地方,背着手。

成,你这是想哥哥卧槽!

我这是想你吃屎!安然等人靠近,倏地从背后掏出瓶半热的水浇了上去。他本来想整点不和谐的东西,但一想到警察叔叔含辛茹苦,只好退而求其次,接了杯热水,癞皮狗,今晚、睡浅点哈!

安然,我告诉你,那小子就是匹养不熟的野狼!你早晚要因为他吃尽闷亏!

对不起您嘞嗨,我这个人就喜欢饲狼!安然,狼比你这种畜生好,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我乐意在他身上吃亏!

第31章

32、

安然说晚上去揍人, 这不是说来哄席朝雾的。他等家里俩孩子都睡了,悄咪咪和他今晚的战友李峰,又一次摸到派出所门口。

当然所谓老王爷打招呼, 放他们进去揍人, 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人民公仆不兴滥用职权!

他晌午来的时候就观察过,从派出所后院翻进去,可以直接上三楼看守室。

李峰猫着身子跟在安然身后,楼底下还是灯火通明, 依稀能听见,一楼值班民警们仍在吐槽食堂的晚饭。他心里有些发慌, 真、真能成啊?

安然:社会哥, 你别怂。

李峰梗着脖子道:我不怂, 我就是怕给王爷添麻烦!

那你别拽我裤子啊!安然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揪在自己裤子上,无奈道, 没事,我就看看,不一定真动手。

......李峰望着一步之遥的看守室,觉得安然的这句和我就蹭蹭, 不进去,神他妈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今晚出门可能酬了神,虽然贼头贼脑的很,但却神奇的一路畅通无阻。推开看守室的大门, 里面亮着冰凉的白炽灯。一排就四个房间, 统一的单人床和铁皮马桶。

像这种地方,纵然日日打扫,夜晚的气味也好闻不到哪儿去。

嗨, 大黄那孙子好像还睡着了!关上门,李峰胆子大了起来,越过安然就要往里面冲,你拉我干嘛?赶紧揍他丫的,时间就是金钱!

先等等,我有话要和他说。安然指了指门口,你望风。

半夜爬起来偷渡进公安局,安然当然不是中二上头,只为揍人一顿。他虽然现在解决不了秦墨俨,但对付一个大黄狗,却是手到擒来。

安然踱着步子过去,顺道关上了黄浩南那边的白炽灯。

看守室的地板是最普通的水泥砌的,安然穿着运动鞋踩在上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此时此地,只有他和大黄两个人,隔着一扇铁栅栏。

噗~打火机的声音划破了平静,没一会儿,不大的看守室内燃起一股尼古丁的味道。

安然靠坐在铁门边,透着月色瞥了眼床上正在蠕动的人影,像是极其厌恶般的飞快收回。

呵~黄浩南从喉咙深处爆出一股释放,猥.琐又下.流,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不靠做梦了,呵~

安然凝着神,冷眼盯着指尖的香烟头,烟雾飘散在鼻腔,才饶过心头的恶心。

怎么不说话?黄浩南说着,大喇喇地凑近蹲在安然面前,呵呵,想什么呢,和哥哥说说?

安然不看他,怕污了眼,兀自对着烟头,冷淡说道:在想,你是不是真傻。以为拉上秦墨俨,就能衣食无忧?你觉得他还记得你?

黄浩南笑容有一瞬间凝固,转而道:......那也比什么都没有强,是吧?

你和他串通蓄意谋杀、买卖器官,我不能说出他,医院又压根就是他的。就算你现在哭天抢地要说出真相,你那点供词,在他面前充其量就是怀疑。安然,怀疑在钱的面前,就好比蚂蚁挠了大象,最后只能是蚂蚁被踩死。

安然自己说着,都有些想笑。这算个什么事!真恶人拿坏人做挡枪,偏偏这个坏人还沾沾自喜,以为能越过阶层抱上恶人的大腿。

在这群人眼里,人命怕是比草芥还轻。

你不想知道小崽子还有那些亲人?黄浩南问道。

不想,安然玩着打火机,一明一灭间,根本没将他的筹码当回事儿,我今晚来,是白天人多不好说。黄浩南,你不会以为你以前做的那些事儿,换了个地点就没人再知道了吧?

黄浩南瞅着这样的安然,脸皮陡然一紧,张着嘴不敢接下话茬。

安然也无所谓,他今晚来本来就是一击必杀的。他要为小崽子们,免了以后的潜在威胁。

原书里,席六安是怎么搭上秦墨俨的,就是这位黄总牵的线。书里没写出两人的关系,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六安怕是知道对方是亲人,才能那么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他。

而最后,那个一心只爱顾以培的真霸总,顺藤摸瓜找出来黄浩南,也是因为旧日丑闻而让他如过街老鼠、饿死路边。

你老家在清莞市,早年社会单位大多发起于那边。你是怎么当上白虎堂堂主,又是怎么被老大夫人追杀到这儿的,估计只要去清莞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安然说着,掏出手机霹雳吧啦打来个暗.,这个照片,拍的不错,上面的这些人,哪个是你老大?

黄浩南敢在九州市耀武扬威,就是因为这边只是个普普通通二三线城市,大多数人都安于现状。他那些尘封的往事,几乎不会被人查出来。

此刻,直面过往艳.照,他迅速褪去之前的兴奋劲,惨白着脸死死盯在手机屏幕之上。

其实做鸭也没什么,黄哥这样也是头牌。安然笑着摁灭了屏幕,报出一窜电话号码,就是听说这鸭不安分,当年出卖大哥,卷了一笔钱跑路。到现在大哥夫人还在到处找人,是吧,黄曾凉?

你想怎么样?

安然:把事情认下来,蓄意谋杀。坐牢比被他们抓回去要好,不是么?

黄浩南用那双凶悍地鹰眼死死瞪着安

然,倏地笑了起来:你这是想留着我,以后......你别做梦了,我可不敢得罪秦家。

安然没闲情和他谈论未来发展方向,转头对着外间扬了扬下巴:听够了就过来,时间就是金钱。

既然话谈完了,那么揍人要趁早,他还要回家带孩子呢!可令安然没想到的是,从拐角处出来的却不止李峰一人,还多了个寸头小警帽。

不好意思啊,我刚出去吃了两口。小警帽还挺有礼貌,就是人长得邪性,帅是顶帅,但眉眼怎么看怎么和正义严明沾不上边,刚的故事、嗯,挺精彩的!

说完,他见几人都没反应,又咂吧几下舌,补充道,比我日常抓猫找狗强!你真棒!

......安然扫了李峰一眼,这个警察他没见过,不是上午带他进门那几位。

安子,他、他不给我出声。李峰日常见警察就怂,小媳妇似的戳在一边,小声咧咧,不过我也听入迷了,感情大黄狗还有

闭嘴!安然打断对方的话,对着小警帽干干一笑,我就是白天丢东西了,我是王昌来的孙子,您信么?

小警帽也跟着笑:信啊,我们都认识你。王爷爷举着你照片来过好几次。

安然想象不到举着照片来过好几次,是种什么样的诡异场景。但小警帽下一句话,让他明白,这个、是友军。

我们就猜你晚上会来,下午还在抓阄,晚上谁来值班放哨。小警帽,都说光棍头不怕被批.斗,这不我自告奋勇,还赶上个好故事!

警局不兴乱用职权,但可以适当玩忽职守,对于这种蓄意谋杀幼崽的畜生,要不是法律法规,可能正义之士得倾巢而动。

接下来,小警帽很不意外的遗失了牢门钥匙,又很不意外地出门放水。

安然踹了半天,终于被李峰拉出门。两人打人累得气喘吁吁,还不忘和坐在楼梯口的小警帽打了个招呼:

走啦啊,哥们儿。

啊,我有夜盲症。小警帽在玩最近新出的游戏切水果,手指划拉的飞快,哦,监控上周报修,后门大爷今晚去相亲,真麻烦。

安然:......

安然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两点了。他进屋先隔着距离看看两只小崽,见人还睡得鼻子认不出眼睛,才转身走进卫生间冲凉。

衣服裤子上都免不了沾血,又因为他嫌恶心没上手,一双早年的灰白运动鞋,已经踹开了口,正洋洋得意地述说自己今晚的战功。

可惜,它没能得到主人的怜惜,被无情的卷在衣服里,一起魂归垃圾桶。

安然带着凉气小心翼翼地上床,刚刚躺稳闭眼。哪知席朝雾那个小崽像是闻了味凑过来的小猫崽,噌的贴着他肚皮蹿到他怀里。

你真去打人啦?

没有,我去吃夜宵。安然抖了抖毯子,搭在小孩肚子上,快睡觉,熬夜长不高啊!

席朝雾也不知道信没信,趴在安然胸口,也不说话。

安然没办法,心里又生不出气来,像是本能般的抬手搭在毯子外,轻轻地拍打小孩的脊背:小宝宝睡呀、快睡、大哥唱个

难听!席朝雾蹭了蹭,唔哑哑地谴责道,闹心。

臭小子,给你点阳光就灿烂是吧?!我挠你痒痒!

安然对席朝雾付诸暴力,两个人在不怎么宽敞的双人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那一点点的疲倦和烦躁,也被小孩特有的天真笑容,击散地溃不成军。

好了睡觉!安然的话音刚落,胸口就又被大头袭击,这孩子是找准了窝,不打算换场地了是么?

深夜,小区里万籁俱寂,连夏季日常吵闹的蛐蛐也停了交响曲。安然闭着眼,轻轻拍着席朝雾,久到他自己都快要睡着,怀里的小人倏地发出一声低语。

我有小安和大哥、爷爷,就够啦。

安然陡然清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起开,道:那肯定呀。

嘿嘿~席朝雾捂着脸贴在他皮肤上,呼出一口热气,我爸爸是席覃川,妈妈叫郁烟雨。

其实,席朝雾是先学会写郁烟雨,后来才认全这三个字的。那时候他还太小,小到以为爸爸叫席覃川,妈妈叫席太太。

在面对那块硕大的墓碑时,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位郁烟雨是谁。

爸爸告诉他,是妈妈。他偷偷记下了名字的笔画,却不敢去问当时已经少白头的爸爸。

后来,在孤儿院的日子,他总是最勤奋学习的小孩。他也明白了晴川和烟雨,是两种反差极大的天气景象。

可他们却在一起了,生出了朝雾,虽然只得了六年顺遂平安。

席朝雾:我喜欢妈妈,安然和妈妈一样,特别温柔。

......安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感情大头选择的位置,是如此的......精挑细选?

安然:那、那妈妈是怎么......怎么离开小朝雾的?

席朝雾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他的头脑很好,说起往事来没有过多的情绪,反而简单明了。

也许这段故事,在他小小的心里,不断重复了许多次,直至完善,让听得人不会产生过多的同情和怜惜。

我太小了,只记得有一段时间妈妈很久不在家,爸爸也非常忙。后来,妈妈再回来的时候,坐在轮椅上。我偷偷看过,她的腿受伤了。

年轻恩爱的夫妻惨遭重创,丈夫生意失败、妻子受累车祸致残,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幼崽。席覃川那段时间被悔恨和痛苦笼罩,看不清六岁儿子每日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有一日,他跪在妻子床头哭泣忏悔,小小的席朝雾抱着枕头,就站在未关严实的门外。

他听不懂爸爸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和妈妈对视,妈妈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和小朝雾搞怪做鬼脸。

小朝雾咯咯地笑,然后被听到的爸爸打着屁.股,塞回房间。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最先崩溃的人确是席覃川。他像是疯魔一样,整日混迹在酒桌,去做以前拉不下身段的事情。

席朝雾:桌上有张纸条来阳台下面找我。我过去了,妈妈就在下面,穿着最漂亮的白色裙子,躺在花园的躺椅上。

安然想起黄浩南的话,清了清哽咽住的嗓子,尽量平淡道:那你过去最后一次拥抱妈妈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