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失声

我始终没有回应，独孤渊也终于，慢慢地放开了禁锢着我的手。

他的眼眸极为漂亮，跳动着星星点点的幽深的火焰，看着我，说：“说话。”

说什么？我被独孤渊强迫着抬起头，跟他对视，独孤渊的眼眸中跳动的幽光，像是旋涡一样，致命而吸引人。我咳嗽了两声，张了张嘴，想讽刺地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可发出来的，却是一串支离破碎的音节。

我……失声了！

我的瞳孔忽然放大，独孤渊的眉毛忽然一皱，深深地看着我，试探地说：“说不出话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会忽然失声？虽然我还是很讨厌独孤渊，可这突如其来的失声，也让我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为什么我这么悲惨，总像是被霉运缠身一样……要么是被鬼强奸，要么是被人抛弃，要么就是被强吻、忽然失声……

我终于忍不住，纷纷涌涌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我终于承受不住，痛哭出声，泪如雨下。

独孤渊顿了顿，温柔一些地抱住了我，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肩窝，任由我的眼泪打湿他千金难买的矜贵华裳，语气也放了柔和，安慰我道：“等回了茉园，我去请医师。不会有事的，小怜。”

他还是口口声声叫我的小名，根本没有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可我现在悲从中来，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葛凌刚刚把我抛弃，独孤渊就对我纠缠不休。我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叫独孤渊折服？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弱到了……在别人面前，我永远是砧板上的鱼肉，是布局中的棋子。哪怕是身为爱人，葛凌也不会告诉我他的打算。我不是独孤琴，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我伏在独孤渊的肩头，独孤渊就一直这样温柔而强势地抱着我，我却觉得心烦意乱。

我平复了下情绪，抬起脸来，作出看口型：“我要见木迦。”

独孤渊沉默，之后才淡淡地说：“我会尽力，一个月之内。”

我知道木迦在闭关，一个月之内，或许是独孤渊能力范围内最快的时间了。实际上，一个月……也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

我无声地点了点头，推拒着独孤渊的怀抱，想要挣脱出来。独孤渊叹息了一声，放了手，有些颓然地看着我，说：“你恨我？”

恨？

我抱着膝盖，有些自嘲地苦笑。

不，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不会是一个人的所作所为。

是独孤渊将皎皎和我先后抓走。可葛凌的背叛，独孤琴的令人作呕的行为，都是跟独孤渊无关的。

葛凌到底想要什么，我似乎从来没有搞清楚过。一开始的他，或许只想复仇，可葛清早就已经死了，灰飞烟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可那之后呢，葛清死后到现在，这么一段漫长的时间里，葛凌他，似乎一直在沉重地背负着什么，是我没有发现的。

是这世间一切，一圈套一圈，一环套一环，在命运的推动下，我们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我摇了摇头。

不恨，可也绝对不会爱。

独孤渊怔怔地看着我，说：“你之前救过我的命。”

我有些愕然。

我什么时候救过独孤渊的命了？我？去救他？

他怕是脑子糊涂了。

可独孤渊还是有些怀念而自嘲地看着我，说：“你忘得彻底，你忘记了所有，唯独记得本来不应该记得的东西。”

我皱了皱眉，不知道独孤渊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独孤渊却兀自继续说：“你看过我的记忆，我被独孤琴设计困在了绝杀阵的时候，已经力竭，是一道金光救了我。”

我蹙着眉，回想着那盛放在小琉璃瓶中的，属于独孤渊的记忆。

幽暗的天空，铺天盖地的鬼气，血和杀意相交织。少年浑身浴血，保护着身边的小小少女，身后魔兵将至，厉鬼在他们头顶盘旋，忽然从少年的身边腾起淡金色的几道鬼气……

密宗的鬼气？

我无声地开口做着口型，独孤渊的眼神幽深，却看向了我的手指，那里曾经也能逸散出淡淡的淡金色鬼气，现在却别独孤渊封住，看不出来分毫。

“或许你忘记了吧，可我却记得清楚。”独孤渊喃喃而无奈地笑了笑，淡淡地道：“我早该认出来的。那时候出现在北境的密宗女子，那时候会帮我的人……惊鸿一瞥，我却只能看见纵横的淡金色鬼气，和属于女人的眼睛，黑白分明，又带着悲悯。”

可笑，我垂下了眼眸，有些讽刺地想，怎么会是我？密宗不止一个女子，也不止我一个人有淡金色的鬼气。何况那时候我还是密宗的圣女，木迦曾经说过，除非连他都战死在北境，不然我永远不许踏入北境的土地……

不？木迦什么时候对我说过这话？

我的头忽然一阵针扎一般的剧痛。

独孤渊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只以为我是在本能地抗拒他，抬起手来，似乎想将我揽入怀中，最终却又颓然放下了手，说：“是你。后来……你在北境失踪，木迦寻找你的灵魂，而当时……你往北境而去的路线，恰好路过了绝杀阵。”

我木然地看着独孤渊，头痛欲裂。

木迦没有对我说过这种话，这种暴怒而强制的语气，不像是会从木迦那样的男人口中说出的话。

可我偏偏，在这时候，想了起来。

木迦禁止我去北境，而前世的我，还是固执地溜出了圣殿，去了北境。最后……在北境失踪，木迦亲自来北境寻找我的灵魂。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忽然发现，无论是冥府通史，还是我看的别的那些书，连描写密宗的内容都很少。更不可能记载本来就深居简出的密宗圣女的……死因。

前世的我，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转世？

修道之人，到了那种地步，已经不老不死。原本，根本不会有这一世的我的存在。

我看着独孤渊，无声地做着口型：

我前世，是怎么死的？

独孤渊皱了眉，摇了摇头，说：“没有人知道。我曾经问过百晓生，也派出过人手协助木迦……我那时并不知道救了我的人就是密宗圣女。直到前些年……后来你来阴司，纪封了你的鬼气，我才确定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