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元瑶脑海里面一片空白,一块无形的橡皮正在无意识地运作,但凡她脑海里冒出一点质疑就会被无情抹去,让她呆立在原地随着封玄霆的脚步被人拉着一路向前,如坠云雾。

理智在告诉她应该停下来,等着身前人对自己的解释,感情在催使她紧紧跟随那人身侧,即使是万丈深渊,修罗地狱,两个小人在内心挣扎着,各执一词,年元瑶却一个都不想听。

“封玄霆,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年元瑶冷着眸子从封玄霆手腕里挣脱出来,声音都在震颤。

与其一个又一个的试探,一次又一次的误会,什么互相猜疑,什么互不信任,命运将他们又连接在了同一条轨道上,由不得他们做主,注定相遇,注定相识,注定相爱。

若是有缘,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若是无意,那天涯路远,一别两宽,也好过彼此折磨,一步步地靠近,一步步地退却,她走向他的步伐永远都不会累,可她怕的是那人不再想要靠近的脚步,和刺痛的心。

封玄霆背对着年元瑶走在前面,看不清面容,那只微微向后的手在空气中停留片刻后默默收回了身侧,而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你可记得我与你的疏离?”

年元瑶皱着眉头回忆着这段往事,那时年元瑶不想再对着封玄霆保持着冷漠僵硬的上下属关系,破罐子破摔似的厚着脸皮对他说她是他的妻子,那人震惊地神色至今想来都觉得好笑。

“你是想告诉我,你从那时起便对我无意。”年元瑶紧握着双拳,双脚抓住地面才让自己没有倒下来。

长久的沉寂过后,温热的气息回荡在眼前,两人隔的极近,胸腔里彼此的心脏隔着薄薄的外衫处在同一个频率上跳动,封玄霆看着年元瑶,最终将一只手覆在她的眼睛上,遮住了大部分光线,头顶是喑哑的声线,带着气流传开,“恰恰相反,那是因为我害怕,害怕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一点一点占据我的视线,霸占我的心,害怕我对你的有意。”

黑暗里看不清对面之人的脸,更看不到那一双沾满了水雾迷离的眼睛,如墨的瞳孔里燃烧着狂热的火苗,满眼珍重,年元瑶只觉得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微微颤抖,滚烫的气息包裹着整张脸,从皮肤一路燃烧到每一个器官。

“那现在呢?”年元瑶喉头滚动,话音在嘴里缠绕了几圈,身侧的手捏的更紧,呼吸沉重起来。

“现在我突然觉得不害怕了。”头顶的声音似乎十分愉悦,连说话的尾音都带着些微的上扬。

心脏快要冲破胸腔,炸裂在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年元瑶双手紧紧绞成一团,“封玄霆,你相信我吗?”

就算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你身边,我时刻藏着秘密,在你心里,我永远不会对你坦白,那样你还能义无反顾相信着眼前的人吗?

空气仿佛在四周凝结,世界被排除在了时空之外,紧密的呼吸声,相同的心率节奏声,粗重的吸气声,格外清晰。

封玄霆双眼如染了一层水墨,滴在平静的清水中,随着水波荡漾开来,眼中如夜幕,“我只是相信伤害我的人绝对不会是你。”

身体慢慢放松,从头顶到四肢仿佛卸下了全身的力气,软绵绵地耷拉在地上,年元瑶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沉沉的叹息。

封玄霆愣了愣,微微俯下了身去,嘴唇贴上了光洁的额头,如蜻蜓点水,一瞬即逝,却犹如掀起万丈火海,久违的心动如仲夏夜里的野草,割之不尽,风吹又生,一点星火,就足以撩动整个荒原。

“年姑娘,这一回你可一定要对我负责。”

“不会后悔?”

“……”

“会。”

年元瑶蹭的一下打掉了封玄霆的手,怒气冲冲地模样逗得人发笑。

“我怕我会后悔没有早一点娶你回来。”

“……”

年元瑶脸上通红,红晕似乎已经悄悄爬上了锁骨根,仿佛在铁板上烘烤,滋啦滋啦冒着火光。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年元瑶尽力把话题引向另一边,不让自己被封玄霆看到。

谁知封玄霆的眼睛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熠熠生辉,闻言,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

门外汗如雨下的管家筋疲力尽地应付着前门三位大爷,心里已经开始计划提早退休的进程了。

等封玄霆和年元瑶终于走到前厅,已经是到了吃午饭的时辰,一路走进来,几人神色各异。

“哟,王爷这就办完终身大事了?”闻乐率先打破沉默,一股脑地冲过去勾搭起封玄霆的肩膀,被人狠狠地甩了下去。

“不牢你费心。”冷冷的语调与方才判若两人,年元瑶站在身后憋着笑意,夫君演技太好怎么办?

江清峰转扇子的手慢了下来,含笑看着两人,已经猜出了个大概,笑吟吟的道:“王爷,在下等你这么久,求您一顿午饭不过分吧!”说罢迈腿朝内厅走去,丝毫不作客气。

然而,封玄城却格外的冷淡,眼神诡异地看看年元瑶,又看看封玄霆,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拖拉着步子跟在前面两人后面也径直走了。

一时之间,屋内又只留封玄霆和年元瑶二人,双目相对,若即若离。

“暖暖,我们也跟着去吧!”

“好。”

他刚刚在叫她暖暖,这一次不是呓语,不是梦话,甚至不是强求,他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像以往每一次站在她身边那样,温柔而又深情。

年元瑶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怕自己陷入了一场梦境,等梦一醒,一切又会恢复成原样,一切又可能是她的一场空想,若是梦,那也请永远不要清醒过来吧!

“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喜欢,很喜欢。”

“……”

封玄霆皱着眉头,拼命压下心里突然冒起的奇怪念头,偏偏理智一再离家出走,非要让他今日在年元瑶面前坦露得干干净净不成,“你说你的夫君是这么叫你的。”

陈年的酸醋味从这句突然就冷静下去的话中悠悠散发在每一个角落,似乎格外的酸咸了些,年元瑶靠近封玄霆,凑过去对着他耳朵道:“我说过,你是我的夫君。”

一语惊醒梦中人,封玄霆睁着一双迷雾般的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神情恍惚,心内一只小鹿乱撞,快要冲破胸膛一样。

“封玄霆,你到底来不来?”年元瑶走到一半发现身后之人还在发愣,忍不住回头扯着嗓子大喊,若是别人在场,想必认为这女子疯了,直呼靖安王大名的人离黄土一抔该是不远的。

“你走慢一点,我来了。”封玄霆脱口而出,紧跟着快步跟了上去,曾几何时,他已经习惯了说话的时候对年元瑶都只会用我了呢。若是别人在场,想必也要觉得靖安王疯了,那一脸眉目染笑,笑意昂然的人一定不是传说中的冷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