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陈瑜又问。

“是……”

康静雯深吸一口气,好像说话也是件让她感到寒冷的事情似的。

陈瑜一伸手制止了她,真的不忍她再说了,看向了康城。

康城心领神会,马上接过话,说道:“其实要说这毛病,还是她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说来也怪我,都是我的错,雯雯她妈怀她的时候,跟我娘关系不好,两人经常吵架闹不和,我又是个大男子主义,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一次她受委屈,我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她,她脾气倔,一气之下就投了江了。”

夏江夫妇听了也是一惊,没想到康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为了给康静雯治病自曝家丑,也是拼了。

“那时候她怀着雯雯已经六个多月了,十月的江水寒啊,她在水里泡了半个多小时才被救上来,救上来之后就一直病着,孩子太大引产有风险,她又不愿意做掉,她是个爱孩子的人,所以就留了下来。”

听到这里,陈瑜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但还是没有打断康城,听他继续说。

“孩子她妈一直病着,怕药物影响孩子也不治,就一直拖着,她和我的关系也不好,我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就这样坚持了两个多月她就不行了,雯雯没足月就给剖出来了,她妈连孩子一面都没见上就……”

康城说得老泪纵横,把夏江夫妇听得也是眼圈通红,康静雯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妈因为自责,在雯雯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了,我一个人带着雯雯,很难,后来我发现雯雯跟她妈一样怕冷,我的心都凉了,我觉得她是在惩罚我,这就是我的命。”

康城叹气道,言语中有一种无奈的抱怨。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格格活着是在惩罚你?你说这话的时候考虑过她的感受吗?”陈瑜听了康王爷最后一句话急了,很是不满。

康城还沉浸在丧妻丧母的悲催回忆中无法自拔,没想到陈瑜却突然发火,把他都整懵了,他这么悲惨的故事,正常人听了就算不像夏江夫妇那样跟着难过,也不至于骂人吧?

这小子脑子有问题吧?

康静雯听了陈瑜的话倒是有反应了,看着陈瑜的眼神竟有些感激。

“小陈,你快喝水,喝水……”夏夫人一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

“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康城一怒,对陈瑜的称呼方式都变了。

“你觉得自己很惨很累,但真正受苦的人不是她吗?你会有今天,说句不客气的话是咎由自取,格格又做错了什么事?收起你的抱怨和自以为是吧,她的身体已经很寒了,不要再寒她的心了!”陈瑜竟然教训起了康城。

康城如五雷轰顶一般,怔在原地一言不发。

康静雯则抹起了眼泪,陈瑜的话戳到她心里去了,从小到大,她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父亲带给她的永远是自责和埋怨。

因为身体弱,她没法和小朋友一起玩,总是一个人孤独地缩在角落,三伏天还要裹着厚重的衣服,被同学嘲笑。

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欢笑,仿佛生来就注定是一个悲剧。

这样悲观的情绪似乎也加重了她的病情,这两年她愈发虚弱了,连说话都变少了,和父亲的关系也渐渐疏远,往事和疾病是横在她和父亲之间的一道鸿沟,这道鸿沟越来越宽了。

本来康城要发怒了,但是看到康静雯哭了,他不免慌了,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康静雯从娘胎里病到大,二十年了,她一直在病痛中度过,但她很坚强,康城从来没见她哭过,当然也没见她笑过,她冰冷的就像一只小木偶。

“雯雯……”看到康静雯掉泪了,康城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声音颤抖了。

康静雯擦干眼泪,将手伸向了陈瑜,弱弱地说道:“我想好起来,帮帮我。”

康静雯的眼中闪动的不止是泪光,还有希望,这是她二十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求生欲,她那略有些悲剧的人生中,陈瑜就像一道光照了进来,他的理解和认同,让她觉得活下去似乎变成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众人转头看向了门口。

夏夫人起身去开门,却听到了徐子豪的大嗓门,就是那个搞工程的老徐的儿子。

“阿姨,你没想到吧?虽然飞机晚点了,但是人家史密斯教授还是来了,还是咱康王爷有面子,当然了,我爸也费了不少口舌,只要咱格格病能好,我们爷俩啥都愿意干!”

史密斯教授来了?

康城一喜站了起来,前去玄关迎接了,这下夏江尴尬了。

“明明说不来的,这怎么又……唉!”夏江顿时觉得对不起陈瑜了,本来陈瑜就觉得康城不拿他当回事不愿意来,是夏江非把他拉来的,现在倒好,史密斯来了,陈瑜怎么办?

康城去迎接了,康静雯却无动于衷,伸出的手腕也没有缩回来,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陈瑜。

陈瑜其实是可以直接走人的,但看格格这样,他真的不忍心丢下她,身上有了一种责任感。

陈瑜冲康静雯笑了一下,伸出手来给她把脉,康静雯看着陈瑜也回了一个笑,把夏江夫妇都看傻眼了。

康静雯小时候有个外号叫冷格格,不只是因为她身体发冷,还因为她从来不哭不笑,夏江夫妇也是见过她几回的,从来没见她笑过,她今天竟然笑了。

原来康静雯也是会笑的!

这神奇程度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升起,可惜康城没看到,要不然肯定也会吓一跳的。

陈瑜碰到康静雯的手时,心中微微一震,冷,真冷啊!

八月,盛夏的余威还在,正是吃着西瓜乘凉的季节,康静雯的手却给人一股寒意,像是大冬天出门没戴手套似的。

康城笑呵呵地将史密斯迎进了门来,看到陈瑜正在为康静雯把脉,便直接将康静雯拉了起来,介绍给了史密斯教授。

“史密斯教授你好,这就是小女雯雯,病了多年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康城对待史密斯的态度与对待陈瑜的对比太强烈了,让夏江夫妇感到不舒服。

“小陈,真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夏江赶紧过来给陈瑜赔不是。

“没事的夏叔叔,既然国外的大教授来了,那我就在旁边看看,学习一下,看看他是如何治格格的病的。”陈瑜倒是无所谓,他只想看看西医要拿康静雯的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