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澜跑回家中,惊魂未定,迎面走来个小少年,抓着她的手臂:“姐姐——”是她的幼弟宁泽。

宁泽年纪尚小,身子还未长开,虽然多年未见,对宁澜倒还是依赖。

当年邵氏为生计所迫,每日在浣衣楼忙着,起早贪黑的,宁渊小大人一样,留在家中照顾他们两个小的,忙着保护他们,忙着为他们准备吃的——就是没有空陪着他们玩耍。

宁渊还是少年,却被迫着成长,被迫着懂事,被迫着成熟。

于是两个小的,只能相互依靠,宁泽对她倒是十分亲厚,毕竟在最初的那几年里,一直是宁澜陪着他的。

既然宁泽回来的了,那宁渊和母亲应该也回来了吧?宁澜深吸一口气,想要把在邵家那里生出的不快祛除干净,可不能让母亲和哥哥看出端倪。

回到屋中,却没有见到邵氏,找了找原来是正在做饭,宁渊也不在,原来是回来时没看到宁澜,以为她出去寻他们,便又出去找她了。

宁澜连忙过去帮邵氏的忙,邵氏见是她,连忙握了她的手,绕着她细细打量着,许久之后方才眼泪涟涟道:“在宫中可是没有照顾好自己,怎么这般瘦?”

宁澜同样握住她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又看了看瘦削的脸颊,心内发酸,脸上却是挤出笑容:“哪里,放心,我一直都有好好照顾自己的。”不让她放心的,是母亲才对,只是她却不敢说出口,怕说出来自己便会忍不住落泪,更怕母亲会哭得更伤心。

“母亲怎么哭了呢,”宁澜放开她的手,转身过去帮她烧火,不让母亲看到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眶:“难得回来一次,母亲不开心吗?”

邵氏连忙擦了擦眼睛:“哪里哭了,分明是被烟熏的、烟熏的!”

又拉了宁澜到一边去:“这里脏脏乱乱的,你仔细小心着别弄脏了衣服和手,你先回屋去和泽儿说说话,等等渊儿,我这里一会儿就好。”

宁澜知道自己是犟不过母亲,因此只得走开,回屋去换了身粗布衣裳,又折了回来,不由分说地帮着邵氏打下手,邵氏虽然嗔怪,面上却是带着笑意,一直看着她,好似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我女儿长大了呢,”邵氏满怀欣慰:“可真是好看。”

宁澜红了脸,不依道:“母亲又拿女儿取笑呢——他们都说我像母亲,又道我最多只有母亲三成的样子,母亲这般夸女儿,其实是在自夸罢?”

邵氏佯怒,轻轻拍打了她一下:“才刚回来就作死呢!拿母亲来取笑!”

宁澜故意夸张得躲着:“女儿可没有取笑母亲的意思,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邵氏见她动作太快,头发有些凌乱,连忙抓住了她把自己手擦干净了这才帮她把头发拢好,又摸着她的脸,有些伤感:“你今年都十七了……若是在外边的话,早该帮你找户好人家了……偏偏你还有五年才能放出宫来……想来,倒是耽误了你……若不是我执意要你进宫,也不会耽搁了你的大好时光……”

宁澜放下手中的活,转身抱住邵氏:“母亲可别伤感了,五年虽然长,可是不是也过了五年了吗?还有五年,想来熬着终究是能熬过的——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是,是值得的,”邵心收回泪意,摸着她的头笑:“只要能让你脱了奴籍,多长时间都是等得的……”

“不过啊,再过两三年,还是要开始留意了,”她抱着宁澜:“已经耽误了你这么些年,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呀,烧焦了!”宁澜突然跳将起来,急急忙忙去熄火,也不知是真的着急还是害臊,邵氏自在一旁笑得开心。

宁渊却是回来,见状笑道:“我还以为过了这些年妹妹手艺会有些长进,今日不用吃烧焦了的菜呢,却原来还是没有变。”

宁澜可不愿被他取笑,手中还拿着勺子便要追过去打他,宁渊少不得要躲,打打闹闹的,原本的悲伤似乎被冲淡了许多。

邵心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少不得劝说一些,不过宁澜他们并没有打算停下,她也没有对此很上心便是了。

难得高兴,就由着他们打闹吧,邵氏笑得有些开心,随即又有些伤感——反正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就先不管他们规矩了。

反正她三个孩子她都是放心的,虽然此时身份是官奴,可是在外边,那礼数,哪怕是和世家公子小姐比起来,也是没差的,偶尔的放纵,就宽容一下也没什么。

毕竟……他们父亲自小便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也够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