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绪慢条斯理地道:“你既不让他说,那索性我来说好了。你家公子输掉的那一株珊瑚树,如今已经被顾兄物归原主送去了段家。我看你行色匆匆,想来是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才过来阻止你家主子丢人现眼。不过你来迟了,你们家先不要脸,占了别人家的东西实属卑鄙,对外说是丢了,对内则放在你们家公子的院子里头,一摆就是这么多年,丝毫不觉得用着别人家的东西有什么亏欠之意。好在我顾兄是个大气的,知道人家受了委屈,这不,借着比赛的由头愣是将聘礼给人家送回去了。”

一语毕,堂下顿时轰动了起来。

当初张家同段家的那些事情谁还不知道呢?

两家本是结了通家之好,结果才不过两年张家姑娘便要和离,后来官府也确实断离了。

本朝规定,夫妻若是自愿合离,嫁妆聘礼是各归原主。当初段家下聘的时候便有一株珊瑚树,据说是段家故去的老太爷偶然所得,珍贵异常,乃是传家宝。就这般放在了聘礼当中,可是不少人都羡慕了好一会儿。

可和离之后,张家人却说那珊瑚树不知为何丢了,匆忙之间赔了几样物件儿。段家人不服,可张家后头有人撑腰,此事最后也不了了之。谁想到今日竟会被重新翻出来。

又谁想得到,那株罕见至极的海棠树,竟然压根也没有丢!

好家伙,这要是真的话,那张家人是有多不要脸?

当下就有人坐不住了,质问的话跟连珠炮弹似的:

“张茂竹,冯公子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你们家真骗了别人的东西?”

“当初不是说丢了吗?难道丢了的东西还会自己长了腿跑回来?”

“我原本就觉得这事儿奇怪,如今倒是想通了,感情根本就没丢,是眼馋别人家的宝贝。倒是委屈了段家人,平白无故被恶心了一回。”

宋明蓝瞧着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头的张家主仆,觉得他们真是活该!

他想起顾准的话,当下又复述了一遍:“这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们家不修私德,仗势欺人,如今被夺了官也算是报应,就是不知这报应有没有走到头。依我看,还早着呢。”

邓先往后一倒,心道完了。

今儿过后,张家焉能有什么好名声?不仅名声没了,只怕诸位姑奶奶的婚事也不成了。

邓先回看他们家少爷一眼,头一次觉得他们家少爷是个害人精。

第135章 下场(捉虫)  被打得半死不活

俗话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半天的功夫, 张家私自扣押段家的聘礼之事便被传得满城皆知。至于顾准与张茂竹比试骑射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旁人也就提到了珊瑚树到底怎么重见天日的时候才会说到顾准一句。顾准到底是头一次来京城, 声名不显, 旁人也不乐意提他, 毕竟说了别人也听不懂,。

少人索性以“李叔寒徒弟”或者“秦王世子爷好友”称呼他,至于姓甚名谁, 实在不太要紧。

他们更关注的是张家撒谎这件事情,以及当初张家和段家和离到底有没有什么内情。当年张家人谈及这桩婚事的时候语焉不详, 也亏了当初张家家大业大,才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去。可现如今却不一样了,张家已经倒台了,前段时间圣上那般表现摆明了就是不待见张家。既如此,这张家也没有什么翻身的可能性了,除非来日二皇子登基, 说不定还会扶持一二。

不过往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眼下最重要的是,张家大姑娘到底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妥之事。

不得不说,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是真有本事。不过短短半日,便打听出了些苗头。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是很多事情本来也不需要证据。

于是没过多久,大家又都知道了,原来当初两家人原来当初两家人合离乃是因为张家大姑娘耐不住寂寞,趁着段公子苦读考取功名之际, 悄悄私会旁人,结果却被夫家撞见。

但凡是个男人,谁也不能忍受头顶多了一顶绿帽子。于是乎,这段婚事自然而然也就黄了。

应涉及这一桩风月事,后来又有人透露,与张家大姑娘私会的那人就是她现如今的丈夫。

这么一想,一切就都通了。怪不得当初绞尽脑汁也要和离呢,原来是打着和离之后跟相好双宿双栖的打算呢。这张家大姑娘跟张家实在是恶心,不守妇德在前,坑了别人的聘礼在后,简直是鲜廉寡耻。他现如今的丈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唯一受了窝囊气的便是段家了。

当初段家势力单薄,除了这样的丑事却都一直忍着。如今那段公子已经变成了段知府,远在临安府管理一方。如此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儿,他也没能及时庆贺,实在可惜。

外头闹得轰轰烈烈。

宋明蓝跟冯子绪自以为办成了一件大事,欢喜之余,又约着一块儿来到了李府,生怕顾准不知道外头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顾准听着也觉得解气,不过听到他们还提起了段家,于是又问:“段家里面可曾有过什么消息没有?”

“半点风声都没有。也是奇了怪了,当初张家人把段家都气成什么样了,如今张家便成了落水狗,这段家竟然能忍得住,不来踩一脚?”

顾准心中也佩服。

说起来他跟段家也有渊源,这张家大姑娘前头的那个夫婿好巧不巧就是段知府,与他也有过几面之缘,跟他师父更是至交好友。从前见面的时候顾准只觉得对方端方持重,若不是张家这回误打误撞得罪了他,顾准都不知道原来段知府还受过这种委屈。好歹如今也是苦尽甘来了,顾准要的也正是这样的结果。

他道:“想必段家都是厚道人,也不愿意跟张家计较。再则,经此一事过后张家也算是彻底爬不起来了,段家实在没必要出手。”

“真是活该!”冯子绪恨恨地道。

他跟张家人本来没有什么恩怨的,只是单纯的被这件事情给恶心到了,“若是换了我,必要将那张家姑娘狠狠教训一顿!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份屈辱?”

冯子绪自认忍不了。

其实别说当初那点绿帽子的事,即便如今张家大姑娘纵然没给自家丈夫戴上绿帽子,可听着外头的风言风语,张大姑娘的夫婿也仍旧受不了。

张家大姑娘如今嫁的相公也是伯爵之子,人唤贾四郎,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倜傥的浪荡子,生的一副好皮囊,如若不然,也不至于勾的张家大姑娘芳心暗许。只是那毕竟是年轻时候的事,如今这两人连孩子都生了几个,早没了什么风流气。贾四郎对着张家姑娘,也没了多少爱意。

眼下外头流言四起,竟把他们从前事又翻了出来。贾四郎敢做不敢当,又不愿意被人翻来覆去地说,于是便将一切的错处都归咎到妻子身上,写好了修书,直接把人撵回了娘家,言及:

“我们伯爵府丢不起这个人,你还是回家去吧,往后不要再来了,稍后我自会去官府说清楚,届时嫁妆彩礼交接完毕,咱们两边桥归桥路归路,两清了。”

“我为你生儿育女,你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贾四郎恼羞成怒:“可别说这些了。谁知道那几个孩子到底是谁的种?本就是的放荡的人,不守妇德也是常有的事。快些滚吧,免得脏了我们伯爵府的门楣。”

话落,贾四郎就叫人将张家姑娘给撵出去了。

张家大姑娘又急又怒,只是贾家的人都不听她的,凭她在外面说的再多,也愣是不开门。张大姑娘没办法,只能暂且回了张家。只是就在她刚下马车准备进娘家时,边上却又陆陆续续停了好几辆马车。

下来的都是张家几位姑奶奶。

张家女眷多,这一辈生了六七个姑娘,最后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张茂竹。张家大姑娘的年龄都足够给张茂竹当娘了,可想而知,其余姊妹年纪也不会小。平日里在外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却都被赶回了家,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看着实在可怜。

张家老太太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气晕过去:“他们怎么敢的?这是掂量着咱们张家没有后台了吗?!”

这怪不得旁人,怪只怪他们家。张家大爷狠狠地拍了一把桌子,那上面的茶盏都给震翻了,粗着嗓子骂道:“那兔崽子人呢?”

张老太太横了他一眼:“此事同茂竹有什么干系?都是外头那些人造谣罢了。”

“事到如今母亲竟还要护着这孽畜吗?若不是他得罪了那顾允之,又将家里的珊瑚树给了别人,外头那些人如何能想得起这些陈年往事。他自个犯蠢也就罢了,如今还连累一大家子人跟他一起丢人。咱们家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都是他一个人搅和出来的!”张大老爷越说越气。

若是可以,他真想把这兔崽子塞回娘胎里。即便这辈子不生儿子,也不该要这么一个惹祸精。

“一派胡言!”张老太太也生气了。她就这么一个孙子,宝贝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让人责骂,即便这个人是亲爹都不行,“平日里不管教育子嗣,一出事就把责任推到儿子身上,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岂不闻子不教父之过,但凡你关心他一点,茂竹也不会一天到晚的在家呆不住,跑去外头叫人欺负了!”

张家大爷也一肚子火。

他那是不想教吗?每次他一准备动手教育这些人一个个就像护犊子似的把他给拦住,在教育儿子这件事情上,张大老爷从来都是寸步难行。

如今到好,说什么子不教父之过!

“好!你们总有道理。都说我不教,今日我偏要好好的教一教他,你们谁也不要拦着!”张家大爷越想越气,直接拎着戒尺出了门。

老夫人吓了一跳,慌忙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去拦着!我孙子若是掉了一根头发,仔细你们的皮!”

几个丫鬟小厮头皮发麻,慌不择路的一块涌出去了。

只是张老夫人固然有些威严,可这个家当家作主的还是张家大爷。倒霉的张茂竹这边刚到了府里,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被他老子的戒尺给吓得腿脚发软。

这还不够,那戒尺高高地抬起来,狠狠地落下去,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留。

一时间,院子里头闹哄哄的,又是哭闹又是劝架,乱得不行。张大老爷铁了心想要把张茂竹打个半死,谁拦着也没用。

张茂竹也确实被打得下不来床,这回打的可比上次的厉害多了,差点连腿都打断了。大夫过来的时候,他人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可吓惨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面哭诉孙子的遭遇,一面骂那惹事的顾准:“也不知他跟我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怨,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家好,回头我必跟贵妃娘娘说道说道。”

“您且安分一点吧,别再给我惹事了!”张家大爷被她哭地一个头两个大,一声呵斥下去,连老夫人都给他镇住了。

张家大爷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目光落在他几个被夫家赶回来的女儿身上,不由得悲从中来。

完了,他们张家是彻底完了。这几个女儿被赶回来了,以后怕也回不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逆子,可恨家里人竟还护着他,把责任推到旁人头上。

张家大爷如今才醒悟过来,惯子如杀子啊。只可惜他醒悟的实在太晚了,说早一点,也不至于酿成如今这样的大祸。

“这段日子咱们就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谁也不要招惹,更不许招惹那顾允之。”

老夫人不服:“难道就这么让他欺负茂竹?”

张家大爷冷笑:“不让他欺负他也欺负了两次,你能如何?这小子有些运道,但凡碰上了只能自认倒霉。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听清楚,若还有不自量力地想去碰一碰,届时犯了错就别怪我心狠!我们张家断容不下什么惹是生非的祸端!你们有命的只管跟我去闹,看看谁会替你们收尸。”

几个姑奶奶抖了一下,赶忙将头压低了几分,再不敢起找人麻烦的心思了。

老夫人也是有心无力,至于张茂竹,他已经被打的人事不知了,就算有这个心也无济于事。

宋明蓝两个走了之后,顾准又从韩斯年这儿听说了不少张家的消息。

听说张家人如今一个个缩在府里头,都不敢出来,就是过年这段时间也依旧不曾出府。后来又听说,那张家大姑娘到底跟丈夫合离了,至于其他几个,消停了一个月之后方才被夫君接回家,只是日子过得也不大好就是了,不比从前吆五喝地耍威风。

顾准见他们得了教训,安分下来也就没有再出手了。这个年节过去之后,春闱也就近了。

第136章 考前  万一能考中呢?

又一沐休日结束后, 顾准的小师弟李琮也再次回到学堂里头读书去了。

他们书院里头管的紧,一年到头也不放几次假。也就是这今年过年的时候,顾准在头一次见到了他师傅的小儿子。如今这是第二次, 只是每次李琮都来去匆匆, 并不能在家中待上多久。

虽说是幼子, 可对方年纪却比顾准大了两岁。

李琮见了顾准之后也要比旁人亲近许多, 每每跟顾准在一块说的最多的还是他爹娘。他跟他兄长不一样, 他兄长如今都已经娶妻生子了,自然有自己的小家需要照看着。他虽有未婚妻,但却未成亲, 对爹娘的眷恋也要深一些。

如今骤然一两年没有见到面,心中何尝不想?

若是他也能考完科举那就好了。考完之后也就不必一直留在书院, 说不定还能抽个空去一趟盐官县。只可惜他师傅说他水平未到。就因为这话,李琮也就没有参加此次的会试。不过他对顾准倒是很有信心,这份信心不是来自他人,正是来自李况。

李况不仅喜欢对外人夸赞顾准,就连自己的亲儿子也没放过。大儿子看到他送的那些书信也不过就了然一笑,并未放在心上。小儿子却彻底记住了顾准这个人。说实话一开始他是有些嫉妒的, 不过久而久之他也看淡了, 因为顾准着实厉害,他再嫉妒也没有用。

临行前,李琮还殷切地跟顾准交代:

“待你金榜题名那日,我定请假回来看你。”

李钰有些不解:“允之哥哥金榜题名,琮哥哥你来不来不是一样的吗?”

李琮秃噜了一下他的脑门,羞恼道:“你怎么话越来越多了?”

担心弟弟还会说什么别的下了他的面子,李琮没多久就登马车走了。

顾准数了数日子,发现离会试也不过就是十来天的功夫了。

十几天的功夫说短不短, 说长也不长。系统对此次会试的上心程度比他还要高,半个月前就已经给他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还安排了不少课程跟考题。它像是一朝翻身做主人一样,开始给顾城计划这个计划那个计划,还大放厥词,说保证顾准看了这些之后定能考中状元。

顾准其实也就听听罢了,并未入心。他虽然也有这个志向,却也知道这种事情非人力所能及,更多时候还是得靠运气。

在殿试还未结束之前,谁的许诺和保证都是一句空话。

不过顾准对这些考题还是认真以待的。他自己做了一遍之后,觉得有哪些不错的题都摘抄了下来,转头就让人送到了秦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