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娘如今又盼着他们两人早早成亲,自己也好赶紧去心上人身边日日陪伴。如今分隔两地,连见面都难,许多事情若想谋划的话委实是不方便。

外头的流言蜚语都动弹不得宁三娘。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一开始确实因为这桩婚事受了不小的惊吓。可后来看到圣上赏赐之后,宁三娘忽然安定了不少,起码这种婚事圣上还是赞同的。只要圣上认定这桩婚事,往后无论是与苏贵妃还是同二皇子相处,她都有底气些。且宁三娘心中对二皇子依旧存着些许期盼,不愿将他想的那般不堪。

婚期不远,如今留给她的准备时间已经不多了。与其整天怨天尤人,还不如多绣一点嫁衣,多想想往后应该怎么过?

临安府里头,打沈元彻与苏墨言启程之后,顾准几乎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他们在路上的信。收到第三封信的时候,顾准便打算回家了。

他在这儿前前后后待了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也该是时候回去了。此番回去之后,想必师傅还有不少东西要教导他,上次听系统话里的意思,也是存着不少题目想让他做。

总归回去的时候是没得闲的。

对于顾准的离开,廉府里头的人都舍不得。尤其是德叔,他比廉江州还舍不得顾准,恨不得顾准就是他们家人一般。

将顾准送出府去的那会儿,德叔还在那边唉声叹气。

顾准听着心里竟也觉得怪难受的,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还是廉老将军骂了他一句:“你个老货,差不多得了。”

德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这都是为了谁呀?要不是怕他们家老爷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他也不至于这般不想让顾准离开。

廉江州的一句话,弄得德叔也很没面子,后面虽说舍不得,但也没有强拉着顾准了。

顾准本来心头的那点离愁别绪,因为这么一个小变故全给打消了,弄得哭笑不得。

还跟上回一样,他几乎是空着一张马车过来的,回去的时候却满满当当。且廉江州知道这回必定是三五年见不到人,于是自己也准备上了,之前给了顾准一张弓,如今又给了一把佩剑。按他的话来说,即便顾着那三脚猫的功夫打不倒别人,带着这把剑多少可以威慑一下对方。他的顾准也就这点要求了,不指望他能做得更多。

顾准也郑重地收下了廉老将军的心意。

甭管心里如何感慨,该走的人总归是要走的。

顾准坐上了马车,一路往盐官县赶去,徒留下廉府门口的几个人在后头远远儿地看着。

待马车彻底看不见,廉江州才收回目光,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府门。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儿的府里面冷清的可怕。院子还是那样的院子,院里头的桃树挂满了桃子,恍惚间又想起了顾准说的什么桃花酿,当时还说要酿给他喝的。如今看来,只怕他是没这个口福了。

习惯了多一个人之后,猛然间人不见了,叫人心里空落落的。

廉江州在院中稍站片刻,待适应了这份清冷,才吩咐德叔:“闭门谢客吧。”

德叔心里一叹,没什么精神地去将门扣上了。

顾准的马车一路疾行,早上出门,晚上快要天黑的时候才终于到了盐官县县城。

他未曾回家,先去了官舍。

李况算是时辰也知道他该回来,早让人备好了晚膳。才下了值便看到自家弟子从外头赶回来,李况难得情绪外露,对着顾准连连说了几个好。

顾准知道,这是自己高中解元的夸奖。

虽然简短,但对他师父来说已经算是难得了。

顾准这风尘仆仆地,刚一进屋,便看到桌上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他的一双弟弟妹妹从李夫人那儿跑了过来,一右一左地扑在他腿边。看到后面的韩斯年,两个小家伙也只是乖巧的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凑过去抱了抱他,然后又回到顾准跟前。

顾长乐促狭,嘴里叫着“解元哥哥。”

李夫人看得也笑弯了眼,顾准中举,还得了解元,她心里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时想起前两日的事儿,指着丈夫跟顾准道:“你甫一中举,你师父便让人打听到了消息,给整个府衙盐场那边都发了果子跟鸡蛋,又写了几封信回京城,那张狂样子你是没见着,忒没定力了。”

顾准想到那场面,也不由得笑了笑。

他确实没见过这样的师父。

李况恼羞成怒,怪李夫人揭了他的短:“胡说八道,我不过就是按着礼数来,有什么好张狂的?他如今还只是个解元,又不是状元,早着呢。”

李夫人倒也没有再埋汰他了,只是心里却想着中了一个解元就已经高兴成这样,往日若真的中了状元,还知道要显摆成什么样子。

不过说起状元,倒是勾起了李况的一些心思。

他让丫鬟端水来给顾准洗漱。洗完了边让他坐下吃饭,可才没吃两口呢,他便说上了:

“你明儿一早起早点儿,这段时间我处理公文,你就在旁边看着,多学着点儿,保准以后能用得到。”

真要考状元的话,要学的东西可多着呢,李况是不会手软的。

“再过两个月你便要去京城赶考了,这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若真想学点东西,便得辛苦些了。按着你的如今的学问,高中进士虽有些难处却也不是没有可能。总归星星的跟着我后头学,多学一点是一点,来日也不至于考得太差,没脸见人。”

教训是这样教训的,只是李况心里想的却是,那状元的名头他势在必得。

不对,是他弟子势在必得!

第110章 风光  今时不同往日

晚上接兄妹俩回去之后, 顾准便发现屋子里早已经被人打扫过了。

顾长乐牵着他的手,道:“师娘知道哥哥要回来,今儿早上就叫金巧姐姐把屋子给打扫干净了。”

顾准摸了摸她的小辫子:“师娘对咱们家好, 往后你也得好好听师娘的话。”

“我知道, 我跟二哥最贴心了。”

顾准却觉得长乐的性子越来越臭屁了。

养在师娘身边, 长乐好像开朗了不少, 长安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顾准想到刚才自己回来的时候, 长安也就是一开始凑过来黏糊了一阵子,之后一直都是不近不远地跟在他后面,很矜持的模样。

顾准这会儿忽然想起来, 自己还带了不少东西,于是赶紧跟韩将军一块把马车上的东西给卸了下来。他从府城带回来的东西不少, 给兄妹俩的都是些吃的玩的。

就算再沉稳的顾长安,看到这些木质的小弓和小剑也不由得两眼放光,瞬间走不动道了。

顾准知道他向来懂事,却还是叮嘱了一句:“这东西你自己玩可以,莫要伤人。”

“我省得。”顾长安比划了两下,立马应道。

他跟着韩斯年一块做过不少竹制品, 知道这种木头竹子做的东西有时候也是挺伤人的, 自然不会拿出去胡乱用。

不过没多久顾长安就看到了一把真剑。

他稀罕地摸了摸,问:“哥哥,这把剑你会耍吗?”

顾准:“……”

他不会,但是韩斯年会。

这么一会儿的沉默,顾长安却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是不会追问让自己哥哥觉得尴尬的事儿,所以也就当做没看到那把漂亮的宝剑一般,继续捣鼓自己木剑了。

顾准想了想还是把那把宝剑挂在了屋子里头。这么漂亮的剑,若不挂着实在可惜。

上面还悬着一颗宝石, 掂量着也挺重,挂在这儿说不定能辟邪。但是后定居了之后,再把它放到家里供着,如此才不委屈了它。

谁也没将这把剑放在心上。只有韩斯年偶尔路过地方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心痛一阵。这宝剑可是跟着老将军上阵杀敌过的,不知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如今却只能放在这儿辟邪用了。

……暴殄天物。

翌日,顾准将他从府城带过来的东西都分成好几份,给各处都送过去了。给他师娘当然是最好的,顾准惦记着师娘替他带了这么长时间的双胞胎,所以每每遇上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她。

送完了礼,李况便同他商议要不要摆一场宴席。这年头中举本就是一桩稀罕事儿,更何况顾准此次还是高中解元。他先前给旁人上的那些果子也不过只是个意思,正经酒席还得等到顾总回来的时候才能办。

李况有心热闹热闹,顾准自然不会叫他失望。反正他如今手头也不缺钱,索性在城里面摆了一次,摆过之后打算再回乡邀请一次。

这一日日的花钱真如流水一般,惹得韩斯年痛心不已。

照这么个花法,何时才能在京城里头买到宅子?

顾准不缺钱,便不会想着要省钱。韩斯年几次欲言又止,顾准都没注意到,该花的地方仍旧花得痛快。摆在县城里头的那一场酒席,来的客人里头还有不少顾准从未见过的,也亲自上门送了贺礼。也不为别的,只是单纯的想上门来讨一杯喜酒喝。

李况对这些人的做派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顾准只管放心收下,谅他们也不敢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了。真有那等不怀好意的人,李况也不会让他们出现在酒席上。

韩斯年看到那些人带的礼物过后,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有了这些贺礼,花出去的钱多少能挣回来了。

作为顾准曾经的好友,邓季文自然也被请过来了。张先生带的这些弟子们都坐在一桌。

顾准前来敬酒的时候,张先生也高兴得多喝了两杯,拉着顾准说起自己前两日刚得的画。

邓季文在旁边听着挺不是滋味儿的。他感觉自己如今跟顾准的关系还比不得张先生,可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清楚,这事儿怪不得顾准。他们俩渐行渐远,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了,主动与顾准断了不少的联系。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不服气,外加上有些埋怨。凭什么从前他跟顾着形影不离,可来了那什么不知所谓的秦.王府世子爷还有苏家的三公子之后,他反倒还得往后排了?

邓季文越想心里越是憋屈,所以才渐渐不愿意搭理顾准。而等到他想回头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如今人家更是直接高中的解元,而他却连乡试都没有参加。眼下同坐一桌,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更为悬殊,也更胖邓季文觉得挫败。他仿佛把好好的日子过得一团糟,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功名没得到就算了,连朋友也丢掉了一个。

邓季文连着灌了几杯闷酒,张先生以为他是后悔了,便出言安慰:“你如今火候不到,即便此次参加会试也未必能考中举人。不过你还年轻,往后有的是机会,接下来两三年刻苦一些,考中举人那是迟早的事儿。”

顾准走后,邓季文便是张先生主要的培养对象。张先生对邓季文的天赋还是比较满意的,只是对方底子太薄,跟顾准那是完全没得比,所以他才建议邓季文不要参加此次乡试。

邓季文咕哝了一句:“我没想这些。”

“那怎么闷闷不乐的?今儿是顾准的好日子,你素来同他关系要好,方才他来敬酒的时候,你怎么也不陪着喝两杯?这也就罢了,待会儿酒宴过后,你可得好好同他说些话,好好的朋友可不能生分了。”

邓季文听着这些更觉得闹心。可要他现在回头去找顾准,他又哪里拉得下这个脸来?

酒宴结束之后邓季文都没过去跟顾准多说一句话。这事儿要是放在沈元彻身上,那根本不算是个事儿。可邓季文不同,他内敛且爱多想,又极好面子,自尊心强得厉害,实在做不出主动示好。这份不好意思在顾准给他送了两本书之后更甚几分,邓季文甚至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离开许久之后脸上都还是涨红一片,又羞愧又觉得不堪。

他觉得自己往后更没脸面见顾准了。

顾准可不知道就送了几本书而已,邓季文心里便想的东西这么多。顾准只是单纯的觉得,虽说如今两个人关系大了,但是该帮一把的时候还是得帮。

这日过后,顾准便要准备杏林村里的酒席了。

其实有吴婶子一家照看着,顾准压根也没有烦过神。吴婶子是个好心肠的,你对她一分好,她便要回十分。顾准从府城回来之后给吴家送了些礼,吴婶子自觉拿了人家的东西,就一定要把这酒席办得风风光光的。

她人缘好,加之顾准这回也确实长脸,所以酒席那日,周边村子里头认识的人都跑过来吃酒了。

好在酒桌都是在大院子里头露天摆着的,要不然还真坐不了这么多的人。这方圆好几里的人家,除了顾永宁一家,能来的都过来了。

顾永宁是不敢来。

高崇德被砍了脑袋之后,这老人家自己吓自己,吓出了一身的毛病。如今听说顾准中了解元,他更是连门都不敢出了,打算先在家里避一避风头。

真是世事无常啊,从前他仗着自己是村正,仗着背后有高家依靠,从不将顾准放在眼中,如今时过境迁,他反倒先畏惧起了。

家中小孙儿还在嚷嚷着要去吃酒,被顾永宁毫不留情的了一声,骂的他没有了声音。

顾金生趴在窗口,虽看不见什么,却能听到那边的欢声笑语。他心里羡慕极了,这酒席上的香味儿顺着风飘到窗口,可把他给馋坏了。

真是可惜,要不是他爷爷不让他去,他真想上去讨口吃的。家里多久都没见荤腥了,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竟然不能出门,可真是愁死他了。顾金生早就忘记自己家是为什么跟顾准结怨了,只遗憾自己不能吃到肉。

酒宴当中,顾准扫过一眼便也知道顾永宁一家没来。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他也不愿意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