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德今日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找虐。只是为了缓和关系,临走之前他看到张先生放在一旁的字画,恭维了一句:“久闻先生画技超群,不知高某能否有幸一观?”

“好说,你想要送你好了。”张先生随手将画卷扔了出去,毫不怜惜。

高崇德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一时间甚至琢磨起了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难不成……张先生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并没有多厌恶?

多想无益,高崇德还是带着儿子出去了。只是经过顾准身边时有意慢了半拍,斜视着扫了他一眼,暗含警告。

顾准不为所动,甚至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有改变过。

他从来没怕过高家人。今天他本也不想惹事,怪只怪系统突然发布的那个任务,对了……他好像还有个奖励来着,晚上回去的时候定要看看。

另一边,高崇德已经坐上了马车,至于他儿子高修文自然是被留在了私塾里头。

上了车之后,高崇德还在琢磨自己手上的这幅画。都说逍遥子的画难得,想花钱买也买不到,不想今日却被他捡了个便宜。

那么多人想要的东西,他却唾手可得,这滋味还真是不错。不过张先生既然这么看得起他,回头到了年节他们高家是不是也得备上一份后礼?

高崇德倒是也没有多敬重张先生,这盼着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能够在张先生那儿多学一点东西,以后他在运作一番,好歹也能得个隐士高人的名头。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高崇德甚至已经想好了过年要送什么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看看这幅画吧。高崇德解开了画卷,轻轻展开——

只一眼,他脸上的笑意突然间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怒火与羞恼:

“这个老匹夫,他怎么敢?!”

高崇德一把撕了画圈,直接扔在了地上踩了两脚泄愤。

那落在地上的画,瞬间就占了不少的脏灰,不过上面的画跟字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画像里的人,是个头戴高帽的贪官污吏,吃的满嘴流油,脚下踩着金山银山。普普通通的一个画像却画的惟妙惟肖,关键是画上的人还跟高崇德有几份相似。旁边配着一行小字: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是个人都得气死!

高崇德的憋屈顾准是不会知道的,顾准只知道自己的心情还算不错,尤其是发现高修文对他一肚子的怨念却拿他无可奈何的时候,那心情便更美妙了几分。

这一日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傍晚归家,顾准从吴婶子家把两个小的接回了家,随意煮了个点饭把他们两个喂饱之后,便开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了。

两个小孩儿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哥哥读书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所以他们就在院子里面玩自己的。

书房中,顾准已经取出了系统送的素描画册。

凭空出现一个东西,不管是第几次见到还是会让人惊讶。顾准接住画册,轻轻翻来。待翻开第一页之后,顾准就被上面的画给吸引住了。

这画风完全不同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幅画,只用黑白两色,却仿佛把人给画活了,光影交错之间,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明朗。

“这是何人所创?怎么之前闻所未闻?”顾准惊奇。

“这我哪知道啊,我只听说这画法叫素描,后世有很多人学这种画法。后面还有教程的,你跟着上面的话保准一个晚上就能学会。”

“一个晚上?”顾准对这话表示质疑。虽然他的确学东西挺快的,但也没快到那个份上。

系统得意道:“去系统空间学不就得了?那里时间的流速是1比10,你在那边呆十个晚上,在现实世界也不过只花了一个晚上,这么长的功夫还不够你学的?”

顾准再次错愕起来。

自从他认识了系统之后。错愕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每次他觉得神奇的时候,后面往往还有更神奇的事情等着他。难道这就是系统所谓高智慧生命体的能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与神明又有何区别?

可若是有神明,为何高家的报应还不到?难不成系统过来找他,就是为了让他报仇的?

顾准心中疑惑,但是还进空间的时候还是一点都没犹豫的。很快他便发现,这个真是一个学习的好地方。

——没有吵闹,没有人打扰,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纸和笔。

虽然这笔跟他原先用的不一样,但是用来画画也没有那么多可挑剔的了。

除却一开始的不适应,大半个晚上的时间顾准都呆在这个所谓的空间里面。

一连两天都是如此。

虽然只过了两天,但是顾准却总感觉已经过去了好久。久到他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来慢慢熟练起来,偶尔拿顾长乐跟顾长安来练习,也总是能画得十分逼真。

练习用的小画纸被两个孩子看到了,两个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肖像画给藏好了。

系统也是再次见识到了顾准的学习能力,这学习的劲头跟天赋实在太强悍,强悍到它满腔的指点热情根本没处施展。

唉……都还没有来得及指点迷津呢,人家就已经会了。没意思,帮助这样的宿主,可真是没意思。

第三天,顾准胳膊上的伤已经没有什么痛觉了。他上午还是照常在学堂里面上课,中午休息的时候却独自出门,去了县衙。

他是去拿邸报的。

既然都已经开口要了,那再过去拿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想必李大人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

事实也如顾准所料,县衙外面的守门大爷一听他报出了名字便立马放行了,引着他走进了内室。

只是刚进了县衙,顾准就听到边上有衙役在窃窃私语。

“都已经三天了人还没找到,该不会找不到了吧?”

“这凶犯委实太过嚣张,不早点将他缉拿只怕会害了更多的人。”

“着急也没用啊,咱们又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就凭着那张面目全非的画像去找人,怎么可能找得到?”

“谁说不是呢,那画画的可真是丑,是个人都不会长成那样子吧。”

顾准停下了脚步。

第8章 肖像(捉虫)  神了,到底怎么画出来的……

“敢问几位大人所说的是何事?”

几个衙役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衙门里头很少会看见生人,除非是过来告状的。但眼前这个,明显不是。

陈枫觉得眼熟,仔细一想便记起来了,这应该是前几天救了他们李大人的那个书生。之所以他记得那么清楚,还是这位相貌太出众。

但凡容易被人记住的,不是俊的离谱,就是丑的出奇。大概是顾准长得太让人不设防了,且看打扮还是个学子,几个衙役便立马将近日的事情给抖了出来。这也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一般人不关注这事所以知道的不多。

事情原要从几天前开始说起,那日县衙忽然来了人,说是县城南门胡同那边的一家男主人在家中被杀身亡。

凡是涉及命案的,县衙这边必定第一时间赶去探查。结果命案是真的,他杀也是真的。

这个叫王屠户的死得倒霉,他父母去的早,又没娶老婆,被杀的时候没一个人在场,就连报案都是邻居见他一天没出门,忍不住好奇才过来瞧一眼的。这一眼看的,差点没把人给吓死。

李大人带人过来查案的时候,那邻居都还没缓过来呢,一个劲地说不是自己杀的,生怕别人误认他是凶手。

几个衙役本来觉得他这是心虚,后来一查,人还真的不是这邻居杀的。

还有人觉得这邻居是心虚,被李大人敲打两句后才作罢。只是到底是谁杀的,却成了一个谜。为了这事县衙里面的人可谓是倾巢出动,就连李大人都没闲着。这么不眠不休地搜查了两天,仍是一无所获。

事情的转机是在昨个儿。

昨儿上午县城里面又发生了一出命案,死的是一个孀居的寡妇,人称胡三娘,死法还跟王屠户一模一样。只是这回好一些,有个人看见了那个行凶的歹人。本来县衙里头的人都以为这回有了证人,必定能尽快将贼人缉拿。可谁知道,那个证人虽看见了贼人,却形容不大出来贼人的相貌。县衙里头擅长人物画的师爷最近恰好又不在,留下的那个画也能画,只是根据那人形容之后画出来的东西忒丑,李大人倒是画得好,可是拿出来那人却又说不像,还说没这么好看。

最后没办法,他们只能拿着那张丑的出去找人,结果也是不言而喻。这么丑的画,能找出来才怪呢。

顾准礼貌地问道:“这画我能看看吗?”

“也不是啥宝贝,你想看就看吧。”陈枫直接从兜里掏出了那张画纸。

顾准接过一看,也沉默一下。

“如何,可曾见过?”

顾准将画还了回去:“这般长相的人,确实未曾见过。”

“别说你了,咱们也都没见过。”陈枫嘟囔,“也不知道这人到底长啥样。”

顾准抬头:“或许,我可以一试。”

……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彼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又狐疑地看了顾准一眼。

陈枫短暂的停顿了以后,接着便道:“这位公子可别托大,这活儿虽小却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此案重大,若再不解决只怕会引起慌乱。我所学的虽不是常道,但或许能解今日之急。”

边上的衙役都不不信邪,闹哄哄地说什么李大人都画不好,他一个小年轻更不用说了。

陈枫只抬了抬手,让他们先静一静。

再看向顾准的时候,陈枫那张略显精明的脸也郑重了几分,对着顾准伸了伸手,请他入内。

顾准跟上前。

好在那个目击证人住的近,没多久便被叫到了县衙里头。

顾准问了两句之后便明白,为何这人这般难画了。说来说去,还是普通惹的祸。那凶犯不过是寻常长相,脸上根本一点突出的特点都没有,这样的人放在人堆里只会泯然于众,对于一个素昧平生人来说,能画得出来才怪呢。

于是顾准也不纠结他脸上身上有何特征了,只用这县衙里头的人做比较,问清楚体态像谁,个头像谁,脸型像谁,束发还是散发……至于眉眼如何,顾准也就问了一个大概,反正就往平平无奇开始画就行了,最重要的是问形态,问清楚看见那凶犯的时候他做了什么,逃跑姿势如何。幸好目击者是在白天见到那人,虽光线较暗,但是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顾准问的他也能一一回答出来。

顾准信手作画。

不多时,一幅肖像画便出来了。

众人立马围了过去。

“嘶——”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画像……”

前面这般热闹,书房的李况当然也不会毫不知情。他刚刚批完公文,正想问问衙役们上午搜寻得如何,就听书童说衙役们正在前厅中窝着,那边似乎来了个人,也不知究竟是谁。

“这群人,正经事不干怎么跑到县衙里头胡闹了?”李况有些不虞,加上上回遇刺的时候这群衙役们确实不大顶用,便放下公文立马抬脚出门准备教训两句。

只是正走到前厅,就听到有人在惊呼:

“是了是了,就是这人!”说话的正是那个目击者,“这凶相,这走路的姿势,简直跟那个贼人一模一样!神了,你没见过你怎么画出来的?”

这事不光他好奇,陈枫几个也是奇怪地不得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准瞧。

顾准收回了自己的炭笔:“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那目击者想了半天,却也不激动不记得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了。类似的话他这几天不知道被问了多少遍,但是说多了,他也感觉自己说的都是废话,丁点儿用处也没有。不过现在看着这副画,他忽然确认了一点,没用的根本不是他好不好!

“在看什么呢?”

突兀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话。

陈枫几个对这道声音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下意识地就去行礼:“大人,您怎么来了?”

“还未进门就听到你们吵嚷嚷的,究竟是什么画?”李况早就已经看到了顾准,径自走过去瞅了一眼。

“正是这一幅。”陈枫递了过去。

“这画……”李况微微蹙眉。他看过得画也不少,但是像这么奇奇怪怪的还是头一次。不过奇怪归奇怪,却比他见过的所有的话都要逼真,光影分明,仿佛一个真人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