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也是实话实说好吧。”沈元彻无辜。

“少说两句吧。”苏墨言也开口了。

沈元彻百口莫辩。

好嘛,这一个两个的都欺负他,不就是看他好说话吗?

沈元彻嘟囔着,率先进了衙门。

李况跟李夫人早就在院子那边等着了。顾准他们快到县衙门口的时候,陈枫就过来回禀消息。李况当真是又惊又喜,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呢,那两个小孩就先冲出去了。拦都拦不住。

这回两拨人见了面,李况见徒弟没事儿,便更惊讶于沈元景的到来。

只是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李况也只有一句好巧。巧的是他徒弟遇上了太子,太子也遇上了他这个徒弟。若是换了别人还真不一定能虎口脱身,太子救了他徒弟,他徒弟也几次三番救了太子,这缘分跟因果有时候真就说不清。

不过总归是一份善缘。

顾准解释完之后也是立马跪下道谢。

他能平安归来,里面少不得有他师父的助力。还有他这一对弟弟妹妹,这么久了,也都是师娘帮忙照看。反倒是他这个做兄长的没有出过一份力不说,反而总是惹出一些是非来。

李况将人扶起来,心里也是后怕:“平安回来就好,其余的话也都不用说了,你我是师徒,计较这些做甚?”

“就是。”李夫人也笑着道,“你能回来就是最大的喜事儿了。你是不知道,你这一阵子失踪咱们都慌成什么样了,生怕你真出了事儿呢,好在老天庇佑,让你遇到了太子殿下。”

李夫人说着看像双胞胎。

本就没了父母若父母挡在前面的大哥都没了,那往后的日子也就更难捱了。纵然有她在旁边看护,可终究比不得血脉至亲了。

未必,李夫人还交代了一句:“只是这回出的事实在吓人,往后你也别一个人单独出门了,免得再遇上什么歹人,咱们可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惊吓。”

顾准听着却有些为难。

若要时刻身边都带着一个人的话,那也不切实际。毕竟就他这个家底哪能养得起什么小厮武师呢?这不是做梦么。

系统趁机道:“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有多穷。”

顾准懒得搭理它。

李况听着他夫人的话反倒觉得有理,余光越过顾准看向边上一言不发的韩斯年,忽然间灵机一闪。

只是有些话不适合如今说,李况见了徒弟,知道他平平安安之后,便赶紧领着他们去了里头用饭了。

天大地大总大不过吃饭。

今儿来的人有些多了,厨房里头再做肯定是来不及的,李况直接让人去附近的酒楼端了几盘菜过来。

沈元彻坐上了桌之后便大大咧咧地吆喝开了:“哟,李大人今日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平日里,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吃得这么好。”

李况熟知沈元彻的本性。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是淡然的回了一句:“怎么吃的都堵不上世子您的嘴?”

沈元彻哼了一声。

又是他的错,他不说话还不行么?这一个个的就知道欺负他。

不行,他得化悲愤为食欲,把这一段好好吃回来。一想到这些菜都是李况花自己的钱买来的,沈元彻吃得就更痛快了。

一桌上都是熟人,也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李况饮过两杯酒之后便有一下没一下地试探沈元景。

其实动手的到底是谁,稍微想一想便知道了,李况好奇的是太子究竟怎么想是要一查到底呢,还是选择隐忍?

若是可以的,他也不妨推波助澜一番。想到自己沦落到盐官县当一个小小知县,李况便对京城那一位旧怨难消。

沈元景也未想清楚,只能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被救回的消息已经递上去了,想必要不了多长时间父皇便能知道此事。他愿意派人前来查看也好,不愿意也罢,旁人还能逼他不成?”

那确实,李况夹了一片藕细细品味。

不过他倒可以暗示一番。

比起惯会装模作样的二皇子,李况对这位性格温文尔雅的太子更有好感。只是许多事情他们有好感是没用的,关键还得看皇上有没有好感。他们影响不了皇上的决定,也左右不了皇上的想法。说实话,朝野内外乱成这样,里头有一大半都是苏贵妃母子俩弄出来的。可谁让皇上宠他们呢,宠到百官明知道是谁在作祟,却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直言规劝。

甚至有那等善于钻研,所幸直接与苏贵妃母子俩绑在同一条船上。譬如这次抓了他徒弟的王知县。

这个王知县倒下了,往后未必没有更多的王知县,是以李况放下筷子:“我这衙门虽说简陋,但好歹也能住人,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便让人收拾一间官舍出来可好?”

“那就劳烦李大人了。”沈元景没有拒绝,因为现在确实无处可去。

县衙才是最安全最妥帖的住所。

饭后顾准问了一下张家等人的境况。

顾准虽说没有证据,但具体是谁动的手猜也能知道。

沈元彻这个大嘴巴一刻都不能停,顾准分明问的是他的师父,沈元彻却偏偏要掺和一嘴,嘚吧嘚吧地道:“那你可问对人了,这张家现在已经在牢里关着,那什么高崇德过些日子就要处斩了,没准张家那个老头儿还能陪他一道儿呢。”

沈元彻说完冲着顾准挤了挤眼睛:“听了这个结果,是不是觉得大快人心了?还不赶紧谢谢我?”

顾准瞅着他:“张松涛是你抓进牢的?”

沈元彻顿时语塞:“……”

顾准笑了笑,继续甩出一句:“还是说,张家的罪事你定的?”

沈元彻眼角微微跳动,他看了看李况,最后恬不知耻地挺起胸膛:“虽不是我定的罪,但好歹我也跟着出力了好吧?功高甚伟。”

当初要不是他震慑住了张家一家老小,事情哪儿那么容易定案。

苏墨言有点被沈元彻的臭不要脸给惊住了。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戳破沈元彻。

当初张家伏法,其实全靠李大人。苏墨言也是经此一事方才知道,李大人并非什么好性的人,但凡戳中了他的软肋,脾气再好也会变得有如罗刹。那张松涛一条腿都快被打断了,在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折腾得实在挨不住才招的。

这些,与他们聪明绝顶的世子爷实则干系不大。

不过这不妨碍沈元彻邀功就是了。

然则他虽邀了功,顾准却一点都没有给他记上,回头还是记住了自己师父的好。天儿快凉了,那回头干脆酿一壶酒给他师父尝尝吧,他记得系统那儿好像有个酒方子。

京城。

与太子获救一事一同抵达皇城的还有李况加急的密信。李况一般不会这么着急,只是想到太子失踪与获救皆是大事,他若是不说什么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皇上再看到杨将军的密信才刚舒了一口气,转头就又被李况的密信给气得火冒三丈。

“这个狗东西,朕就不应该把他放到盐官县那灯富庶地方,就该把他放到边疆,不,直接发配出去才最好!”

皇上骂了一句还觉得不够出气,吹着胡子直接把信都给撕了。

二皇子正好这会儿过来了,瞧见这一幕,面带忧虑地问了一句:“父皇何事如此动怒?”

“你不知道,李叔寒他胆敢在密信中说——”话至一半,皇上突然止住,神色莫名。

沈元灏不解地看向他:“父皇?”

皇上烦躁地摆了摆手:“无事,那老匹夫又说些话来气朕。”

原来如此。沈元灏只迟疑了一瞬,就还继续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事儿:“父皇,皇兄的行踪找到了吗?”

皇上微微一怔,随即手指点了点桌子,心里闪过不知多少的念头,千言万语就只有一句话:“找到了。”

沈元灏心里一沉,不过很快就摆出一副欢喜的模样: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儿臣这阵子为了皇兄的事担心得夜夜难眠。好在皇兄吉人自有天相,没叫那些歹人得手,父皇您可一定要严查此事,还皇兄一个公道!”

皇上分辨他脸上的神色,却半分虚情假意也看不出来。他又想到了李况的信。

信里就差没有明着说,此事必定是皇室兄弟阋墙惹出来的,明嘲暗讽地说他不会教儿子。一众皇子里头,到底有谁能有这样的能耐办成这样的事,除了他最疼的二儿子,恐怕再找不出其他人了吧。

可元灏心善,像极了贵妃,又怎会有如此毒辣的手段?

皇上也想不通。

沈元灏见他父皇神色恍惚,俄顷又问:“父皇,皇兄如今在何处,怎得……还不接他回京?”

皇上本想说在李况那儿,到嘴的话却变成:“在台州,如今正往京城赶。”

第77章 保镖  你去保护顾准好了

沈元灏离开太极殿后, 却未曾离开皇宫。

他离开后不久,皇上便问底下的人:“二皇子朝着哪儿去了?”

小太监道:“似乎是贵妃娘娘的殿中。”

皇上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回过头又捡起了李况的书, 自顾自地道:“换了别人, 朕肯定砍了他的脑袋, 挑拨添加父子之间的感情, 便是死一百次都是应该的。”

也就只有李况这个老匹夫, 仗着他父兄在朝中为官,竟然这么不把他这个皇帝当一回事,隔三差五的就得气一气他, 实在可恶。

骂归骂,气归气, 皇上转过头还是把这封信给烧了。这信要是被老二很贵妃知道了,那这三人可就真的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关系了。

皇上可不想在两边夹着难做人,所以这事儿,姑且当做没发生过吧。只是太子遇害还是得严查的,不管如今还查不查得到证据,皇上仍旧派了几个人过去, 能查出一点是一点吧。

皇上心中也甚是复杂, 他既想要查出点什么,又害怕查出点什么。私心里,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生出来的孩子是如此歹毒之人。

另一头,沈元灏正在苏贵妃宫中发火。

大殿里面伺候的宫人都被撵出去了,只剩下几个心腹还守在旁边,见二皇子发火便全都一声不吭地埋着头,生怕殃及无辜。

“真是养了一群不中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干不成!如今可好了, 人都得救回去了,往后若是再想除他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苏贵妃坐在绣榻上,锦衣华服,端庄动人,岁月似乎对她格外恩赐,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美固然美,却也蛇蝎心肠,端从她的话中便能看出:

“虽说有些为难,可以并非无计可施。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你现在着急又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赶紧扫尾,能把线收上来就把线收上来,可千万别让有心人在你父皇那边说些闲言碎语,混淆视听。”

沈元灏脸色阴沉,却并不太忧心此事:“您放心好了,断不会有人敢如此大胆。”

“总是得提防一些才好,譬如你这回,不也没料到自己会失手么?”苏贵妃挑眉说道。

说起这个,沈元灏又是一肚子的闷气。

他现在真恨不得再寻一波人去台州拦截,这回若是再找到人,直接砍掉脑袋便好了。只有让人给杀了,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做上太子之位。

只可惜,他现在还不能动手。此番父皇必定会派不少人手过去保护,他若贸然动手的话,被发现了更难交代。

苏贵妃不似他儿子一般着急。她心里也没把太子当一回事儿,这么多年,他们母子俩都是压着太子的,便是留他在多活些时日又如何,难不成这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笑话。

圣上的心在他们这边,太子即便再优秀也得靠边站。况且这事儿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对于苏贵妃来说,如今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事儿,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她道:“前些日子宫里办了宴会,我帮你挑了几个千金小姐。家世清白,品貌端庄,最难得的是饱读诗书,富有才气。你若得空了,回头我再邀她们进宫,你也好趁机瞧瞧。母妃觉得她们个个都好,只是这种大事,还得让你先过一过眼。”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稀松平常了,就仿佛那几个姑娘家如同商品一般,是供他们挑选的。

沈元灏对这些不相干的女子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儿子如今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管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