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徐平的身子随着岳麓这句话说完,猛地一僵,两只手臂不小心间撞到了茶几上的杯子,愣是把杯子给摔倒了地上。

但徐平却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像是傻子似的盯住了岳麓,一动不动的盯着。

岳麓那几个字,如同是晴天霹雳一般,在徐平心中不断的回想着:你这是打公安局的脸?你这是把公安局往死了得罪?

徐平忽然记了起来,当初信阳县公安局的警员们,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找到他这个证人的,而为了让他打消疑虑,公安局甚至满足了他很多要求。

“怎么,害怕了?”

岳麓将徐平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淡淡的看着徐平瞬间惨白的脸庞,自顾自的说道:“徐平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徐平猛地看向了岳麓,目光中满是疑惑,似乎不知道岳麓为什么要说这个。

“但是你要清楚一点,你想往高处走可以,可千万别踩着别人的脑袋,要不然这些人会将你掀翻在地,并且狠狠的打落地狱!”

岳麓的表情忽然狰狞了起来,目光中也瞬间多了几分暴戾:“你以为,他冯振铎给你好处,你就有这个资本去享受。”

“我告诉你,你徐平脑袋上扣着的,是信阳县公安局给的通缉令,只要这个通缉令一天不撤销,你就一天不是自由人,你有什么资格享受那些好处?”

“而且,你以为他冯振铎就那么好拿捏?徐平啊徐平,你也是当初杀人案件目击证人,冯振铎杀人时,你可是就在现场吧?”

岳麓忽然话锋一转,提起了当初陈学思的那个错案。

徐平之前就被岳麓的表情吓了一跳,现在听到岳麓说那个案子的事情,当日那个恐怖的情形,瞬间再一次浮上了脑海中。

“我,我是在现场。”一想到那种恐怖场景,徐平的心就有些乱了,他下意识的回答着岳麓的话。

“哼,那你看清楚冯振铎是怎么杀人了吗?”

岳麓冷冷问了一句。

徐平的身子猛地颤了颤,声音都有些哆嗦了:“我,我看清楚了,冯少爷当时是开着一辆铲车,从那个人身上直接压了过去……”

“那你是想冯少爷也这么弄死你吗?”岳麓忽然将脑袋探到了徐平面前,狠狠说道。

徐平闻声表情大变,双手不受抑制的乱摆着,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不,不会的,冯少爷答应要给我官做,还要让我出国……”

“哈哈……”

肆意的笑声瞬间充斥着整个办公室中,徐平目瞪口呆的看着忽然间放声大笑的岳麓,眼中的慌张暂时得到了抑制,换上了诧异。

好半响,见岳麓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徐平试探着问了一句:“岳局,你,你笑什么,为什么笑的这么恐怖?”

“我笑什么?徐平我问你,如果你杀了人,而刚好有人又看到这一切,你会怎么做?”岳麓忽然止住了笑声,转头盯住了徐平。

“我……”

徐平想了想,刚想回答,不料岳麓径直打断了他的话:“徐平,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但换做是我的话,我会。”

说到这,岳麓忽然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杀—人—灭—口!”

“不,我不会,我不会,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是这样的人!”徐平似乎被这四个字给吓到了,猛地往后躲了躲,他满脸的惊恐。

岳麓暗笑一声:“你不会?对,你不会,但是你觉得冯振铎会不会?你觉得老冯家会不会?你以为老冯家会就这么放过你?”

“可他们……”

徐平瞬间明白了岳麓的意思,但他心中还有那么一丝幻想,想要辩驳一番,只是话到了嘴边,徐平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了。

这些话,他自己说出来都不怎么信,又如何能说服岳麓?

“你好好想想吧!徐平,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相信杀过人的人,更不会相信一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老冯家!”

说到这,岳麓眼见徐平的神态大变,似乎已经有些动摇了,便又加了一剂猛药:“记住我的话,他冯振铎当日能杀别人,以后也就能杀了你徐平!”

“我……”

徐平眼中的那一点期待之意,终于是在岳麓这番话之下,被彻底打消了,他的身子猛的哆嗦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从心底袭来。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这个声音在徐平脑海中不断回旋着,岳麓的那些话,也似乎变成了无孔不入的锥子,狠狠的扎在他心脏上。

徐平知道岳麓这些话确实是真话,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自家的嫡孙杀了人被看到,竟然还要用利益来收买证人。

这种事情放到谁身上都不乐意了,那哪里是证人,简直就是定时炸弹啊,万一哪天双方起了纠葛,那岂不是更麻烦了?

最稳妥的办法,便是让这个证人永远闭嘴无法作证,而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永远闭嘴的人只有一种,那便是死人!

若是别人不一定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但老冯家那种显赫家族——想到这里,徐平只觉得自己心一提,便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手足无措的抬起了脑袋,望向了面前的岳麓,徐平猛地抓住了岳麓的手臂,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岳局,我,你……你救救我,救救我!”

岳麓瞧见徐平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底一颗大石头,终于是扑通一声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