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馥勋走上前,盯着阿枝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哎呦,你不是昨儿晚上那位女侠吗?”

“女侠?”阿枝有点手足无措。

“对啊!昨儿晚上救了马先生的女侠嘛!”

“啊……嗯,对啊。”阿枝不禁倒背起手,摆出一副女侠该有的模样。

本以为韩馥勋会恼羞成怒,不料却是这样的情形,只见他竖起大拇指,用他特有的大碴子味儿的口音说道:“啊呀,阿枝格格你既是格格又是见义勇为的女侠,非常令韩某钦佩啊,难怪霍老弟也心甘情愿跟着你混呐!”

霍青霖忽然听他如此热情地提到自己也有些意外,点点头算打个招呼。

阿枝转转眼珠,有点不知该作何反应,咳嗽一声,四平八稳地说道:“应该的。”

韩馥勋的警卫员悄悄对霍青霖说:“昨晚的事扰的主席一宿没睡,说幸好有青霖在,不然没有办法向德国人交代,这种时候还是老弟兄们最靠得住。”

“原来如此。”霍青霖说道,“都是应该的,即便不是为了韩主席,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不愧是霍少帅。”警卫员低低地说道。

方才那训斥阿枝的马屁精还想说点什么,被韩馥勋瞪了一眼说道:“干嘛呀?你干嘛呀!大老爷们儿,那么些事儿!我有多大学问,我自己个儿不知道嘛?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就知道溜须拍马!不觉着给你肚子里那些学问丢人呐?”

“主席教训的是。”

“不要总是学这些油腔滑调的东西,再让我发现,打你个大鞋底子信不信?”

“是,是。”

吱大仙见那人吓得魂不附体,偷偷问霍青霖:“大鞋底子是什么意思?”

霍青霖点着脚跟,说道:“就是鞋底子。”

警卫员则向阿枝解释:“亲自拿着大鞋底子打屁股,这种处罚可是我们司令的独创,这一点军界的人都晓得,看上去不痛不痒,实则却令挨打的人大失颜面。尤其是,有的时候挨打是要脱裤子的。”说到这他不禁压低了声音。

这的确是令任何一个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折辱,怪不得那人这么害怕,想来读书人比别人更要脸面,若被当众脱了裤子打屁股,那也太丢人了。

阿枝不觉对眼前这位韩主席另眼相看,这么阴损的招也想得出来,这得是个什么样的人?然而他却觉得霍青霖和他很像……

吱大仙默默地看向霍青霖。

韩馥勋看到他们说话便问:“你们说什么呐?”

“报告长官,说长官的处罚手段高明!”警卫员一磕脚跟,面不改色地说道。

“啊,你小子糊弄我,迟早打你个大鞋底子!”

警卫员与霍青霖打个眼色退到一边去。

韩馥勋又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个小王八蛋背地里不说我好话,说我什么……什么……跟不上潮流,不要紧,别让我听见就成。我就是跟不上这个潮流,看不惯如今这个风气嘛,个顶个的女人不像女人,男人不像男人,不像话嘛!”

韩馥勋说着看向阿枝:“阿枝格格,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就说昨儿晚上那个艾莎小姐和那个老头子三言两语嚓就抱上啦,我滴个天咯,我抱我家婆娘的时候那都已经下了聘咯!”

阿枝无比诚恳地点点头:“就是就是,十分不像话,尤其是她露着胳膊大腿满大街晃荡的作风,那叫一个没羞没臊哟。”

韩馥勋一拍大腿:“就是说嘛!总算遇到个懂礼数的人,我早就说,如今这些个女人,尤其是女学生,光着膀子在大街上溜达,头发比男人还短,简直是有伤风化嘛!前儿里,我刚到济南就看见两个,二话不说我就让人把她们拿了,可是谁成想啊,她们那是穿的校服!我一看,我滴个天爷哟,满学校里都是光膀子的大姑娘,我调头就出来咯!”

警卫员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搓着脖子忍着,霍青霖也有点看不下去,说道:“那的确是校服,如今都是这样的。”

“都是这样就对嘛?青霖啊,不是我说,虽然咱们是老弟兄,但是你留了一趟洋着实是留坏了,你就看看你这个头发嘛,那么长,比女学生的头发还要长啦!咱们西北军的传统你都忘了呀!”

霍青霖就不说话了。

阿枝好奇,问道:“西北军的什么传统?”

韩馥勋把警卫员的帽子一摘,说道:“光头嘛!”又摘了自己的帽子摸着自己锃光瓦亮的头顶说,“光头利索嘛,不剃光头还叫做男人嘛!”

吱大仙看看霍青霖,又看看那忙不迭戴上帽子的光头警卫员,不禁暗自庆幸,幸好这位韩馥勋主席独门立户了,否则霍青霖回来跟着他也要剃光头了。

忽然一名士兵小跑着过来对警卫员耳语了几句,警卫员忙转告给韩馥勋。只见韩馥勋神情微变,对霍青霖说道:“霍老弟,出大事了。”

“什么事?”

“刚才渤海港来电话,应天轮被劫持了!”

“应天轮!”

“怎么那么巧?”吱大仙眨巴眨巴眼,“我就说吧,那姓马的好死不死收了艾莎那么个倒霉徒弟,肯定会倒大霉的。”

“姓马的?”韩馥勋看着阿枝和霍青霖。

“韩主席,借一步说话。”霍青霖把他拉到一边,两个人窃窃私语。

而江月亭也好奇,问阿枝是怎么回事,阿枝却歪着头说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说说看嘛。”

吱大仙笑着勾勾手指,江月亭凑上前去。

“你想的美。”

不多时,韩馥勋和霍青霖交谈过就先一步走了,阿枝凑上去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去烟台港。”

“怎么去?”吱大仙挠挠耳朵。

“坐火车先去烟台,也可以坐船沿着黄河直达烟台港。”江月亭急吼吼地打岔,“我建议坐船,因为阿枝不爱坐火车,且坐船也更便捷一些。”

“不。”霍青霖说道,“我和韩主席一同乘车过去,那样更加快捷。”

“那我呢?”

霍青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会去太久,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也可以先同燕子回泰安去。”

“不,我也去。”

“我也去。”江月亭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