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葬礼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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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出现在德芬格学院时已经是劳瑞葬礼后的第九天。
索菲亚从杰森那里听说了他们当晚发生的一切,两人去墨斯昆汀大宅拜访过,可是那里只有工人和仆从们在修整被赛尔特破坏的房屋,他们说阿奇和埃德蒙已经好几天都没回家了。
杰森和索菲亚非常担心,以为再也见不到阿奇,怕他是不是已经离开拜索,踏上了寻找赛尔特的复仇之路。
所以当阿奇出现在学院门口时,两人像重拾了丢失的珍宝一样惊喜。
“噢上帝呀!我还以为你走了。”索菲亚紧紧地拥抱着阿奇,杰森也很激动,可他压制着不让自己的喜悦过于明显。
“你去哪儿了?”杰森声音软软的还有些颤抖。
阿奇听得出他的担心和紧张,松开索菲亚后主动拥抱了他。
“处理了一些杂事。”阿奇淡然地笑着说,脑海里闪过一张张因他而死的苍白人脸。
他需要把那些随时会背叛他的尖刺拔掉,指定敬畏他的人接替空位。杜鲁门说过,适当的恐惧才能让人真正的顺从。他不想整天担惊受怕会被人暗算,他想站在明处,看清每一张脸,铲除一切后顾之忧。
他不想让杜鲁门失望,不想让墨斯昆汀因自己的仁慈或无能分崩离析。
他想做笼罩在拜索上方的黑雾,就像杜鲁门活着时那样。
“还疼吗?”阿奇轻轻摁了下杰森脸颊的淤青,杰森摇摇头,幸好从二楼摔下来的时候是雪地,不然他这小身板真说不好得摔成什么样。
“你……你会继续上学?”
“当然了,我才十四岁,不上学还能去干嘛?”阿奇一脸天真地说。
“我……我以为……你会想独处一段时间。”
“不,他们不在了……那房子显得更大更空,我没有时间顾影自怜,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呢。”阿奇几乎面无表情,像是已经把悲痛消化干净似的。
“好了男孩们,快去上课吧,我们晚上再好好聊。”索菲亚拍拍两人的肩膀去了西侧教室。
“我们会找到赛尔特的,你父亲也会变回原来的样子。”杰森压低声音说。
“事实上……他现在这样好相处多了。”阿奇已经能用这件事来开玩笑,倒是让杰森松了一口气。
两人慢悠悠地向教室走去。
“那两把刀……我能留着吗?我用起来挺顺手的。”阿奇说这话时眼前闪过每一个被他用那短刀划破喉咙和刺穿心脏的人。
“当然可以,它们能伤到我,盖文不会想收回来的。”
两人走进教室时最吃惊的莫过于查尔斯小团体的人,他们盯着本来因为杰森的马闹得不欢而散的两人,一时不懂他俩什么时候和好了,还挺亲近的样子。
“嘿阿奇!好久不见,听说了你母亲的事,节哀顺变,顺便问!你跟那呆子在一块干嘛?”查尔斯问。
阿奇转头看了看四周,向查尔斯投来疑惑的目光。
“他!温伯尼!我以为你讨厌他呢!”
“不,我没有!”阿奇推着杰森回到他们的座位坐下。
查尔斯还想说话被阿奇凌厉的眼神吓得憋了回去。
丽波缇酒馆似乎每天都很热闹,可能是因为老板娘琳恩的烹饪手艺实在太好,也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美酒香醇无比。
阿奇是第一次来,杰森提议换个地方,他不想遇见莱拉琼斯。
不知情的索菲亚坚持要来,杰森也不好跟她细说原因。
看见盖文坐到对面,阿奇拍了拍椅子示意埃德蒙也坐下,埃德蒙犹豫的时候盖文把他拽到了自己旁边。
“我……我不应该和少爷同桌吃饭。”
“为什么不呢?”杰森不解地问:“你们是朋友不是吗?”
“不……不是朋友,是主仆。”
“他说的对,我们不是朋友,我出生的时候你就在了,你是家人。”阿奇的话让埃德蒙惶恐不已。
他二十多岁时被杜鲁门救了一命,等他身体恢复后杜鲁门将他带回家中,就在那时阿奇出生了,所以他基本也算看着阿奇长大的。
“罗尼!不管琳恩做了什么,都拿来,多拿几杯啤酒来!我今天要试试这家伙的酒量。”盖文没等罗尼张嘴就大声吩咐,按着埃德蒙的肩膀跃跃欲试。
“我不喝酒。”埃德蒙嘀咕道。
“为什么?”
“我要时刻清醒,我得保护少爷。”
“没关系,你可以喝。”阿奇点头说道。
“拜托,就算你喝醉了也没事,我们找个马车把你驮回去。”盖文爽朗地笑着,接过罗尼送来的啤酒塞到了埃德蒙手中:“放松点,整天像块石头一样绷得这么紧不累吗?”
罗尼跑了好几趟端来满满一桌子的菜,炖牛肉、煎鱼、杂豆子炒猪肉粒、腊肉干等等,阿奇也跟着喝酒,这让杰森十分羡慕,盖文可是一滴酒都不让他碰的。
“你想试试吗?”阿奇只看了杰森一眼就明白他的想法,等盖文去上厕所时,阿奇把啤酒推到了杰森面前:“试试吧。”
杰森捧起酒杯喝了一口,被苦得咧嘴。
“怎么样?”阿奇托着下巴问。
杰森把酒杯放到他面前摆摆手做出想吐的表情:“我不懂,这么难喝,盖文竟然那么喜欢。”
“如果多喝几口,你会感到头晕目眩,那感觉非常奇妙。”阿奇拿起酒杯晃了晃,杰森犹豫几秒后抢过酒杯猛灌起来。
“喂!慢点慢点!”
盖文回来时正好杰森把那半杯酒喝光了,他擦干净嘴巴像什么没发生过一样低头吃起肉来。
“阿奇少爷!你……你真不该这么小就喝这么多酒。”盖文看了眼阿奇的空酒杯担忧地说。
杰森和阿奇调皮地对视一眼偷笑起来。
盖文为了把埃德蒙灌醉自己也喝了很多,杰森也是迷迷糊糊地依靠着阿奇走路,索菲亚成了唯一清醒的人,她让女仆找了辆马车,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这几个喝多瞎闹腾的男人弄回学院。
“别扶着我,我自己能走。”埃德蒙说着推开了盖文。
“我不能。”盖文靠着墙又去扒埃德蒙,俩人跌跌撞撞进了杰森的寝室,然后各自倒在床上直接睡上了。
“埃德蒙!埃德蒙快起来!这不是我们的房间。”阿奇扒拉了几下埃德蒙,埃德蒙翻了个身用枕头蒙住了头。
两个男孩只好关上门去阿奇的寝室。
和杰森那屋基本一样的装饰和布局,只是埃德蒙的床放的离阿奇更远一些,接近阳台的位置。
看来确实并不是所有人对待侍从都像自己对盖文那样。
“我们……我们把他的床挪过来吧,我叫他离我近点的,可他觉得不合适。”阿奇解释着,生怕杰森以为自己是毫无人道的刻薄主人。
杰森刚才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们使出全部力气把两张床并在了一起。
“你知道该怎么生火吗?”阿奇站在壁炉前盯着里头的余烬问道。
杰森鼓起嘴巴摇摇头说:“没事,盖紧被子,不会太冷的。”
打脸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即使裹紧被子,两人还是冷得发抖,阿奇举着蜡烛跑到壁炉旁决定尝试生火。
“噢!”被蜡油烫到手背的阿奇叫了一声,杰森赶紧跑过来查看。
“让我……我试试。”杰森说着伸出右手,手心的绿光接触到余烬中微弱的火星时,死气沉沉的炭灰重燃起来,阿奇赶紧放了几块木头上去,几分钟过后,炉火已经非常旺盛了。
“你怎么不早点这样做啊?”
“我答应过珍妮,不会在学院里使用巫术。”
“你不应该压制这能量,这没什么值得羞愧的,这是你的天赋。”
“不!这不是天赋!”杰森失落地摇头说:“这是一种诅咒,没人喜欢巫族,我们是怪物,所有人都希望我们死。”
两个少年蹲在壁炉旁烤着手,身体逐渐暖和起来,火光在他们的眼中跳跃着。
“但是你控制的很好不是吗?你能做到不管查尔斯怎么欺负你都不用巫术还击,你和赛尔特不一样,她是邪恶的,可你无比善良,我相信,你只会用这能量做好事。”
杰森点点头,他多希望自己如果不去使用,这能量会慢慢消失。
“来吧,该睡觉了。”
两个男孩躺回床上,各自盖好被子。
“晚安。”
“晚安。”
没有比早上醒来看见一个男人正睁大眼睛盯着自己更尴尬的事了,如果有,那就是另一个男人睡醒发现自己的小主人不见了,床上躺着的是一位两米高的光头半裸男。
盖文和埃德蒙叽叽喳喳地拌嘴声吵醒了隔壁的两个男孩,他们趴在墙上想听听那俩人在吵什么。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脱了上衣?”
“我喜欢裸睡!”
“屋里这么冷,你还要裸睡?”
“那你为什么不把炉火点上呢?我如果生病了就是你的错!”
“我的错?我喝醉了!要不然早就把你扔出去了。”
“别搞笑了,说的好像你打得过我一样,老头子!”
“老?你才喝了五杯啤酒就醉得不省人事,我是你的三倍你个臭秃子!”
“这能证明什么?证明你是个膀胱过小的酒鬼吗?你大概出去尿了三十次。”
“证明我的身体非常健康!一脚就能把你这兔崽子的屁股踹成两瓣。”
“那我们就试试好了!”
杰森听到这里赶紧跑回了自己屋里。
“快住手你们俩!准备一下我们要上课了,埃德蒙,阿奇在等你,赶快回去吧。”
“那就改天再说,老家伙!”埃德蒙一手系衣扣一手提着裤子离开了。
“你怎么了?”杰森看到盖文拧着眉头表情十分痛苦。
“大概是……宿醉。”
“好吧,我要去上课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杰森说着想去壁炉里的吊壶倒点水洗脸,可这炉火昨夜就熄灭了,而这俩人醉的太厉害居然在这么冷的屋里睡了一夜。
杰森把墙壁烛台上只剩下一小截的蜡烛小心翼翼的捧到壁炉旁,用自己的巫术引燃了炉火,坐在床边头痛欲裂的盖文惭愧地低下头去,悔恨自己真不该喝这么多酒,搞得小主人还得亲力亲为。
“没关系。”杰森就像看穿了盖文的心思似的笑着安慰。
昨晚盖文过得很开心,他不只是自己的管家,他是个成年人,也会需要朋友,毕竟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很多话没法说,很多事没法做,杰森希望盖文能幸福。
“他怎么样?”杰森出门时阿奇正在等着他。
“宿醉,他看起来很难受。”
“他应该多喝点橘皮水,能让宿醉消退的快一些。”埃德蒙一副得意的表情,心想这老家伙居然宿醉,还敢吹嘘自己多能喝。
“管用吗?那你去帮他弄点来吧,给我。”阿奇说着抢过了埃德蒙怀里的书本。
“什么?我……”听到自己要伺候盖文,埃德蒙很不情愿。
“好好照顾他。”阿奇说完和杰森离开了,埃德蒙双手抱臂愤愤地踢开门进了杰森的寝室。
放学后,二人在图书馆搜寻着有关巫婆和诅咒的书籍,但没什么收获。
“我们肯定会找到办法的。”
杰森从登高梯上蹦下来,阿奇靠着书架一脸落寞。
“我知道他想道歉,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我依旧恨他。”
“巫族不该和人类相爱,结果总是坏的,总是……”杰森想到自己的父母,种族不匹配的爱情,最终的结果都是以悲剧和死亡收场。
“让我担心的是……内心深处……现在似乎更好,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每次见到他,我都会想起是他和我……我们……害死了她。”
“你不该这么想……”
“但这是事实。”阿奇打断了杰森的安慰,他不需要安慰,他需要的是自责和愧疚,那能促使他保持愤怒心存仇恨,能让他更加努力去寻找赛尔特。
“我会让埃德蒙训练我,我会让自己做好准备,她说过我们会再见面,下一次,我会杀了她。”阿奇眼神坚定决绝,深蓝色的瞳孔像是孤单的晚星一样幽冷凛然。
“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会在。”杰森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发誓,阿奇感动之余变得不安起来:“如果……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你会走开吗?”
“怎么了?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杰森歪着头问。
那些布满鲜血的死人脸一张张在阿奇脑海中闪过,那些惨叫、求饶和绝望的谩骂淹没在恐怖的犬吠声中。
看着眼前这张纯然无害的脸,阿奇摇摇头浅笑着否认了。
他怎么能让杰森温伯尼知道这些事呢?那会把杰森吓坏的,他是如此信任自己对自己坦白了男巫的身份,冒着生命危险帮自己对抗赛尔特。
眼下阿奇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他身边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别再有人离开了,尤其是杰森温伯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