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她只需拿着到燕家村地保那里登记去就行了。

武梁也不知道这具体的手续怎么办的,反正邓隐宸拿着那纸张,展示奖状似的在宾客间展了一遍。然后在席间朗声道:“这位姜妹子不贪恋富贵,我喜欢。以后山水有相逢,各位若在外遇着了,看我邓某几分薄面,关照一二才好。”

这竟是归他麾下的意思?众宾客附和着应该的应该的,然后大家喝酒喝酒,呵呵呵呵……

邓隐宸就扭头,看着唐端谨道:“唐副统领,我不当值的时候你当值,所以也请你帮着留心照应了。唐统领意下如何?”

唐端谨呵呵一笑,“人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邓统领不是一般的喜欢呢。做为兄弟,照应是应该的嘛。”他得把人往邓隐宸那儿推实了,免得程向腾对她有什么死灰复燃的情愫。

唐端慎就郁闷得干喝酒,什么都说不出了。

武梁揣着她的新身份证明,向席上众人施了礼,向邓隐宸施了礼,终于施施然退下了。

这下心是彻底放下来了。

然后静坐在洛音苑,她有些傻傻的,又有些茫茫然。

外间这样的动静,程向腾不肯去外面席上待客,那怎么说得过去?外间管事儿已经一趟趟地往内宅里报了。

小唐氏,程老夫人,都已经知道了武梁的行为。可是程向腾既然当众应了的,料是也没有可转寰的余地。小唐氏自然高兴无比,而程老夫人想了想,让儿子知道知道这女人薄情寡义的,也没坏处。因此也都没伸头来管。

小唐氏还托管事儿捎话,相当兴奋的告诉兄弟自己的丰功伟让自己的两个兄长代为待客。唐端谨捎话把小唐氏骂了一顿,说她没长脑子,程向腾气恼得那般,他倒在外间欢实起来,倒是帮程向腾的忙呢,还是招程向腾的恨呢。

这次本来就有她罚人跪在先,现在这么大的漏子还不定被怎么迁怒呢。

老太太:之前武梁被罚跪,就严格管起了小程熙不让出来。小程熙愤愤然。

然后让送来五十两银。程熙跪下磕头。她也跪下拜老太太

燕姨娘态度:你竟出府。

苏姨娘:也好想出去啊,她想去做生意。

唐氏:………………无语啊无语中。

程向腾:滚。

你爹娘一家人,你都不认了?她们不见得是我家人。何必呢,从小不在一起,感情也生疏。我入过贱籍,倒辱没了他们。是与不是,各自相安吧。竟是真不管了。

她:侯爷既不缺女人,更不缺下人。既是想要什么都可以,能否让妾身得良籍。她要求出府。原来贱籍,通房,并不需要文书。如今成了良籍,没有立妾文书,这男女关系(婚姻关系)不成立。她要走自然可以走。他怒:外间多少良家女子欲入侯府而不得,她还如此耍性子,使傲娇。还是打压得不够么?(他也有一怕:会不会是打压太过,真的让她寒了心?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涩涩的难受。)可任他铺好台阶,她也不下来,刚刚低着头,柔弱无比,却吐字清晰道:谢侯爷恩典,妾身这就去了。

22.----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自己为她千百忍让、万般谋划,连他的前夫和那起小崽子都忍了,她倒好,明知道自己心情不好,居然还躲在外面不回宫!

有一丝酸酸的情绪浮了起来。

徐离心里有点奇怪,一时间闹不明白,到底算是什么样的情绪?仿佛……,小的时候哥哥弄坏了东西,自己被父亲冤枉的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

是什么呢?难道是……,委屈?

因为这种自认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徐离有点恼羞成怒,----放屁!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委屈?!为了一个女人,难道还要求着她给个好脸色不成!

他脸色铁青很是难看,忽然间,豁然站了起来,整个大殿的空气都被冻住了,把跟前服侍的宫人们吓得不轻,一个个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徐离拂袖出了门,气势汹汹。

----离了她,难道自己就不能活了不成?!

28.“你对我有情有义,但你想要我去点缀你的生活,而我想要自由的精彩。你喜爱我我知道,但那份喜爱不够让你舍弃其他你想要的。我也喜爱你,那份喜爱也不够让我舍弃我想要的。”

出府可行性报告。(出府后还得背靠大树,所以不能得罪任何一人,包括男人和女人)

他饮了酒,到底大意了。

他的冷静自持不见踪影。这很危险,让他警惕。做为一个士大夫,他的人生道路是教科书上千万遍描绘过的。先是嫡子嫡孙,然后子子孙孙,平坦正直的阳光大道。她只是他沿途路经的一片繁花,美则美矣,看过便罢。可若因着一片繁花将自己引上歧途,这实在当大大地引以为戒。

☆、第113章 .众生相2

武梁:……?

她天生比别的姨娘窝囊些?

“你不知道?那两位无儿无女,了无牵挂,但你的把柄却实实在在。——你不会连程熙那贱种都忘了吧。”

武梁原本提不起兴致多理会她,脑子都懒得动一动,只想快点儿把她应付完算了。可那一句“贱种”,让武梁忽然就有种暴起痛扁她一顿去的冲动。

别人是贱种?你又是个多贵的种?你还不是个贱妾生养出来的贱种?你全家都贱种呢。

她冷冷瞧着唐氏,忍了又忍,到底此时此刻不宜多生枝节,终是息事宁人道:“二奶奶多虑了,我一定会离开程府的。以后你在府里我在乡间,只有隔空仰望的份了,二奶奶就原谅民女从前的不敬之处吧……”

唐氏为她刚才的态度十分的不快,敢那般目光看她?真是拿了身契胆儿肥了呀。后来见武梁又软了,不由冷哼一声,你倒是硬到底呀。

“你真的会走?”

武梁点头,“很快。”

小唐氏孤疑地盯着她,嘲讽道,“那你这般坐着不动,是舍不得这里呢,还是在等侯爷呢?”

武梁没吱声。

她也许是神经绷得太久,这会儿思想还有些涣散,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舍不得这里吗?或许吧,毕竟是她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等程向腾吗?或许吧,她走之前应该跟他告个别的。

噢,不,不是或许,等程向腾,当然了。

她当然是等程向腾。做为人家的妾室,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人么?她单方面结束这种男女关系可以么?他和她虽然没有正规的立妾文书,但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带这样的吧?

并且,现在离婚中有句话对弱势的女性是怎么说的?叫“离婚请打感情牌”对吧。她和程向腾之间,她绝不愿意走向决裂那么惨烈的地步。

到底中间还有个小程熙呢,虽然她不可能还争取个探视权什么的,到底将来还是很有希望见面的嘛。

何况程向腾,对她是真的好,她就算能昧下良心也昧不下这份真情。这个男人,值得拥有——做为正妻。

并且,她猥琐地想,万一外面真的水深火热难以聊生,她真的就英勇地死在外面不吃回头草么?

噢,不,那样绝对的事情绝对的想法她才不会有。她攻略了多久的男人心啊,只换来一纸身契,别的什么附加都没有?那也太亏了吧?她才不要。

武梁脑子好像又开始工作了,她寻思着该怎么做,就在这里等吗?他若不来呢?

小唐氏见她不语,簇眉思考着什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回她,竟是彻底无视了她的样子。心下火起,冷笑一声道:“还说很快会走,却在这里等着侯爷是什么意思?又犯贱了?”

想起自己罚跪她才闹着要出府的,如今从她进来开始,她便对她冷冷淡淡爱搭不理的,便冷笑道,“还是说想等见了侯爷好好告我一状么?我告诉你,你若到侯爷面前咬糟些我有的没的,你就给我等着瞧。”

……自己心虚成这样?武梁瞟了她一眼。

那眼神太过不屑,让小唐氏直接跳脚了,再开口那话便毫不掩饰的威胁,“这就敢跟我横眉竖眼的了?我是不是话没跟你说明白?

程熙才几岁一个娃娃,当真就以为自己不得了了?以后成亲分府一辈子事儿且多着呢,哪时哪刻他敢不尊我这个嫡母试试他。

再者,他安然活到现在,自然是因为他是程府唯一的男嗣。可夫人我又不是不会生,这程府里,其实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你不会真以为老太太能事无巨细周全护他一辈子吧?”

她看着武梁变了的脸色,痛快地轻笑起来,“别怪我恶毒,他上次敢把我嫣儿推到那半空中,就该多担心担心自己那条小命……所以,你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府外,有多大的勾男人的本事能耐,你都给我记清楚了,你在我眼里永远是个贱人,敢再跟我耍脸色看看……”

还真是,不给你死死欺负一辈子去,还不行了呢。

武梁打断她,恭敬地道:“二奶奶之前的罚跪都是应该的,得侯夫人的教训受之有幸,以后一介草民只怕还没这机会了。所以,我不会到侯爷面前提起一个字儿的,二奶奶放心。”

“以后我们之前大约也难有交集,纵是不小心在什么地方遇见了,民女也一定象从前一样,退避十步以外去,奶奶看这样可好?”

“你最好,记住了……”

唐氏冷冷盯着她,话说得一字一顿的,好像想籍此,把那背后的血腥恐怕都刻到她脑子里去似的。最后到底在她半躬着腰微垂着头不言不语的恭敬姿态里,高冷而去。

武梁才舒展了一□子,眯着眼靠到榻背上。她是真的真的非常非常的讨厌这个女人啊,前世今生,她获之最,没有之一。

···

小唐氏走了后,倒是苏姨娘闻讯迅速过来了一趟。

她对武梁这忽然要离府的消息惊到了,所以忍不住赶紧过来打听打听确信儿。

然后这位相当的感性,先是叹息表示她也好想出去啊,做不成行商,哪怕开个小店也行啊,没事儿窝在柜台后面,远远瞧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好啊。干呆在这府里头,真是没劲儿透了。

然后感叹着感叹着就红了眼圈,说以后你走了,我连个能好好说话的人都没了,又要过回从前的日子去了么?

其实她从前的日子也差不多,不过是没人听她叨咕生意经罢了。

临了苏姨娘还从头上拔了根簪子给武梁,上面有他们苏家商号的标记流苏云。说是苏家商号自制的,自家人才有。如今要分别了,就赐簪聊做纪念吧……

以后我去庙里上香什么的,也可以顺道拐去你店里看看去啊,你多给我讲讲外面的各色趣事儿啊……她倒一门心思觉得武梁出去也是要开家店看大街上行人似的。

送苏姨娘出门,武梁便干脆往外书房而去。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不肯来,那还是她去吧。不管多么心虚,总要和他道个别的。

程向腾自从怒冲冲从席上回了书房,就没有再出去过,说是谁也不见。

何况书房的一贯规矩,就是非请不得入的,程行便在门口拦着武梁。

武梁直接上手推他,道:“处处都是规矩,今天我却不讲了。”一边硬往里闯。

程行哪里好跟她在这里硬推硬拦动手起来,只好朝着书房里面大声禀道:“侯爷,五姨娘要闯书房。”后来一想这称呼似乎不对呀,人家要走了,不做这五姨娘了,那又该如何称呼是好呢?他自己梗住了。

里面没有人应声。于是程行也不纠结称呼的问题了,忙悄悄闪一边儿去了。

武梁进去,就见程向腾站在条案前,他的面前壁上,就挂着两个规规整整的大字——“规矩”。武梁忍不住就裂了裂嘴,这倒真是他的风格,时时刻刻不忘提醒自己,做个道貌岸然的卫道士。

程向腾没有回头,只冷冷低喝了一声:“滚!”

不放人进来,程行敢跑么?这会儿倒让人滚?武梁刷就滚过去了。

她扑上去,抱住人家后背,将脸贴在人家背上,轻轻地蹭。

程向腾当然避得开,但他哪里肯躲开。他知道武梁既然找到书房,定然是和他有话要说。他心里那满满的酸涩中总算涌上来一丝微微的甜意。这个女人,到底没有就那般转身就走。

她肯定知道他会很生气,会脸色难看,会狠狠骂她,可是她还是来了。

她刚才态度那般坚决的等在席上,连说软话的机会都不给他,真让人恨嘛。如今,又有何话说?

程向腾发现自己可耻的,竟然还有期待。

武梁的声音轻轻的,“阿腾,对不起。”

程向腾身子一僵。有多久,她没有这般叫过他了?

从前的种种,她都还记得吗?他心里的那点儿隐约期待,变成漫无边际的希翼。他轻轻挣着身子,想转过身来看她。

他不要她什么对不起,他想她留下,她知道的。

武梁却紧紧揽着他腰身不撒手,“你别动,我就想这样和你说说话。”

于是程向腾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