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莎不敢说话,毕竟她是第一天过来这里,房间里这个人她也是第一次相处。

呆愣楞的站在院子里,心里难过的厉害。

低垂着脑袋,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敢随便落下来。

白秀姑穿好衣服,挑帘子出来,看了一眼余莎,眉头紧紧皱着:‘怎么?你还委屈了不成?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你奶奶的面子上,我才不会留你在这里呢……’

见余莎依旧不说话。

白秀姑叹了一口气。

拿了个小小的扫帚,握在手里,走到了余莎跟前,看上去很凶,但是动作却很轻柔。

一下一下的在余莎身上扫着。

余莎一动也不敢动,只听白秀姑絮絮的跟她说道:‘傻孩子,我都是为了你好,那个戏园子是个吃人的地方,不让你去,是怕护不住你,你看你,惹了一身的腥臭味回来,连他们都不认识你了……’

余莎愣怔了一下:“它们?它们是谁?”白秀姑指了指身后的桃树和墙上的蔷薇花:“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们都是活着的”

说着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拉着余莎,让她转了过去,接着说道:“如今这镇子上,能好好活着的没几个人了,我一辈子没做什么好事情,如今还能好好的活着,靠的就是它们呀……”

余莎不大懂,急急问道:‘怎么就没几个人活着了?街上那么多人呢,刚才我出去还看见他们了呢?’

白秀姑摇了摇头:“唉,你刚来,看不出来什么,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呀……”

白秀姑不肯明说。

余莎也不敢多问了。

等白秀姑将她收拾干净后,自己就挎着篮子出门了,出门的时候还嘱咐余莎:“没事不要乱跑,等我回来再给你做饭吃,你奶奶也真是的,养这么大个姑娘,竟然不会做饭,唉,废了呀……”

一说到做饭,余莎就更不敢说话了。

躺在桃树下,靠着藤椅,风吹过,花瓣落了一脸。

慢慢的她就睡了过去。

一睡着,就看见一个白头发白胡须的老头子站在自己身边。

余莎心里一惊,急忙从藤椅上爬了起来,盯着面前的老头子看的仔细。

老头子见余莎看他,吃了已经,捏着胡须,急急问道:“你能看见我?”

余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应该是问自己的,就点了点头。

老头子笑眯眯的,猛地一跳,就坐到了桃花树上。

两条小短腿在树上晃呀晃呀,嘴里还叼着一个桃子。

啧啧咋舌到:“我在这里几百年了,就是白秀姑这个资质最高的都看不到我,如今一个刚来的小丫头,竟然能看见我,果然呀,什么努力都特喵的是屁话,还是要看天分呀……”

余莎见这人说话奇怪。

心里想着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就拉了藤椅,想要换个地方睡觉。

却忽然听见墙角跟传来铜铃般的笑声:‘哈哈哈,老胡桃,你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呀?’

余莎顾不得拉藤椅了,定睛一看。

乖乖,院墙根底下,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扎着辫子的漂亮姑娘。

穿的是青色的纱裙。

光着脚踩在松软的土地上。

头发随便一束,头顶是一个好看的花环,花环是用蔷薇花的花藤编制的,就连上头的花朵,也都是红色蔷薇花。

眼睛很大。咕噜噜的转着。

看着余莎,眼里都是笑意。

见余莎也看自己,女子提着裙摆,缓缓的走了出来。

随着她的动作,身上一股子清冽的花香味就四散开来了。

余莎是最喜欢看美女的,尤其是面前这女子竟然跟阿莲有点相似。

被称作老胡桃的老人家从桃树上跳了下来。

身形一闪,就到了那女子跟前,笑眯眯的喊道:‘呀,小蔷薇,你也忍不住了,这么快就露了脸?’

原来女子叫做蔷薇。

余莎看了看墙头上随风变动的蔷薇花,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老胡桃就是这颗桃树,而这蔷薇就是院墙上的蔷薇花?

那蔷薇像是能读到余莎的想法一般,轻轻点头:‘对,我就是那蔷薇,他就是那桃树,余莎是吧?刚才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你身上那股子腥臭味太重了,我们一时没认出来是你,不要怪罪哦……’

余莎笑着摇头:‘不,不,我就是个外人,今天才来的,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我来说,秀姑都跟我说了,不让我去那戏园子,是我没听话……’

余莎是发自内心的想要道歉的。

蔷薇捂着嘴巴轻笑:“你这孩子,还挺好玩的,不过,我看你印堂发黑,这命也是不长久了呀……遇到什么事情了,跟我说说,兴许我还能榜上一帮……”

一听有人愿意帮自己,余莎直接就从藤椅上跳了起来:‘那个,我遇到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他跟是我说等一百天,哦,现在不到一百天了,就会取我性命,还要我帮他做事情,你能帮我吗?’

“咳咳咳……”老胡桃被桃子呛着了,狠狠的咳嗽着。

腰都直不起来了。

蔷薇则是讪讪的笑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漂亮的大眼睛,带着惊恐,上下打量着余莎:‘嘿嘿,这个,不,那个,我做不了,那白衣服的人,嘿嘿,还是算了吧……’

说着说着,就要缩回那墙角去了。

这种情况,意料之中,余莎叹了一口气。

急急喊道:‘要是这个帮不了,梅姐的事情你们能帮我吗?’

余莎一提到梅姐,蔷薇跟老胡桃互相对视了一眼。

老胡桃咔擦又咬了一口桃子,眼瞅着汁水四溢,余莎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问道:‘桃子好吃吗?’

老胡桃看了看手里的桃子,点了点头:‘好吃,你喜欢吗?以后每天送你一个怎么样?’

余莎连连点头。

却听到蔷薇缓缓说道:‘那梅姐,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万不得已,你还是不要靠近她了……’

余莎苦笑:‘不行,是小白给我的任务,第一件事就是要靠近那梅姐……’

蔷薇满脸同情的看了看余莎:“你这个傻孩子,为谁做事情不行,为白无常做事,做好了还行,做不好,他一巴掌将你给拍死了,你可找谁哭去呀?”

余莎嘿嘿笑道:‘那倒没有,不过,他那人好奇怪,总是喜欢亲亲抱抱举高高……’

此话一出,蔷薇后退的脚丫子立刻收了回来,朝着余莎凑近了一点。

恨不能一把拉住余莎的手。

老胡桃不甘示弱,也想要凑过来。

愣是被蔷薇给挤到了一边:“你让开,我们都是女人,说悄悄话,你也要听吗?”

余莎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歪着脑袋嘿嘿笑着。

却见刚才还有些清冷的蔷薇,忽然就腻到了自己的藤椅上。

拉着余莎的手缓缓道:“你找那梅姐做什么?”

余莎摇头:‘我不知道……’

蔷薇微微皱眉,想了想才说道:“周围的小孩子偶尔会唱一首歌,我学给你听啊……”

蔷薇说着,就捏起了兰花指。

声音又细又长,咿咿呀呀的唱到:“唱戏的大姑娘呀,是真好看呀,可是她的心是真的黑呀,不只是肉肉呀,你快去看看呀,莫要让她跑了呀……”

余莎楞了一下:‘这个我听过,去地府的时候,不小心滑到了河里,一群小老鼠就唱了这首歌……’

蔷薇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惊恐中夹着着些许不可思议,看了老胡桃一眼。

老胡桃急急的说道:“然后呢,你还听到过什么?”

余莎摇头:“没看见什么,就见有老鼠被梅姐从腿间扯了出来……”

老胡桃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还挺有趣,这样子的事情都能遇到,我跟你说呀,那梅姐本来就不是人,有人说她是老鼠变的,也有人说她是老鼠生的,反正就没人说她是人……她来这镇子上也有几十年了,可是那样貌还跟小姑娘一样,唉,不知道人家是修的什么法术呀……’

说了半天,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猛然听见院子外头传来白秀姑的声音。

蔷薇动作最快,嗖的一下,就钻到了墙角跟不见了踪影。

老胡桃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桃树上,身体轻轻一躺,也不见了踪迹。

院门开的时候。

余莎正仰着头看那桃花飘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秀姑轻轻咳嗽了一声,余莎赶紧低头:“奶奶,你回来了?”

白秀姑嗯了一声:‘你一直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走,去跟我烧火去吧……’

余莎没敢推辞,但是没有十分钟,她就被白秀姑给赶了出来。

因为余莎差点没将厨房给烧了。

站在桃树下,揉着鼻子内疚。

却忽然间脚底下的桃花瓣开始动了起来。

就连她的脚底下都有什么东西在蠢蠢蠕动。

余莎慌张抬脚。

眼瞅着桃花瓣飞快的飞舞着。

她正要喊白秀姑,却见那花瓣竟然自己组成了一排字。

余莎皱着眉头去看。

只见地上写着:风过无声,花开无痕,梅花开处,遍地狼藉,人不人,鼠不鼠,前尘旧事,统统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