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像是要离地而去,五脏则是如遭万雷轰击,这种肉身之痛实已超过人类所能忍耐的极限,然而就是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原承天心中仍能保持一点清明。

他的灵识已运用到极限,试图在这无边苦海中寻找一丝光明,只是这强大的法则之力,却连他的灵识也无法洞穿,他虽明知通道就在眼前,却难靠近半步。

曾经有一刹那间,原承天有过放弃的念头,他知道自己只要将这风月之体放松一点,身体就将立时四分五裂,从而魂魄无依,再也不会有这种绝望无依之感。

然而自己九世之修,所历经的种种苦难,竟不就要白白作废,前番种种,岂不尽成笑柄?

原承天痛苦的呻吟一声,决定试一试运气,既然通道就近在眼前,那么只需轻轻挪动一步,岂非就可能触及,而就算未曾如愿,也不过仍是如现在这般罢了。

只是在天罗界力的压力之下,纵是动一动手指也是千难万难,而若想强行突破天罗界力,就好比以一蚁之力撼动万仞高山,只是修行之士,所作所为,岂不皆是逆天而行,纵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惧哉?

原承天动用全身之力,努力而前挪动,然而在界力之中,肉身的感觉早已迟钝不堪,身体是否已经移动,竟是已感觉不到了,但原承天知道只要自己努力,总会达成目的,至于身体能否感受到,又何关大局?

人无六识,便是行尸走肉,而若完全依赖六识,则终身无法摆脱法则之力,原承天恍惚之际,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触摸到修行之中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若是肉身能摆脱对六识的依赖,那岂不就可以无视法则,因为所谓法则,不过就是对六识等感宫的种种压制罢了。

正如人若不以生死为念,则不会有惊慌恐惧,若是堪破情关,便不会有痴恨怨爱,就在这一刹那间,原承天忽然发现,自己的元魂竟然离体而出,高高在上的审视自己的肉身。

那竟是神识!

没想到自己在天罗界力的巨大压力下,自己竟可幡然顿悟,将灵识突破至神识的境界,神识本是六识无上境界,纵是羽修仙修之士,若无机缘亦难修成,自己竟可无意修成,这莫非是对自己九世之修的补偿吗?

须知神识比之灵识来说,可强得太多,如今自己神识顿开,就好比将灵识提高了数倍,而神识的诸项威能,又岂是灵识可比。

刹那间,原承天忽然热泪盈眶,九世苦修,总换来天道的一丝垂怜!

只是,天道,我原承天何曾要你惠赐,我原承天的点滴修为,何曾与你有关,你加诸于我身上的种种苦难,哪里是你这点恩赐所能偿还,你此时惠赐于我,我不谢你,他日我必将高高在下,将你这天道踏破!

就在这时,前方一片光明,一条光芒万丈的通道就在脚下,原承天毫不犹豫的踏步而上,虽只是轻轻上前一步,但刚才加诸身上的天罗界力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承天低吟道:“冥界,我原承天来了,不管你以何种方式待我,我又何曾会有丝毫惊惧惶恐。“

置身于通道之中,如沐春风,但是只走了两三步,那身边的光芒就尽数消失不见,原承天以神识一观,却忽然置身之地,已是另一个世界。

冥界!我终于踏足冥界。

原承天的心情不禁有些微微激动,此次进入冥界,虽谈不上千辛万苦,可也并非顺风顺水,而此次在界域中时,竟能悟得神识,算是为此次的冥界之行开了个好头。

而以神识而四周探去,只见天地之间漆黑一片,虽比不得界域中的绝对黑暗,可也亮的有限了,

以原承天的天目术,只要有一丝微光,就可将目力送出数百里远去,但在这冥界之中,他的目力也只能达及身边八九里,可见这冥界实可称得上是暗无天日。

不过原承天既然已悟得神识,这天目术几乎已是用不着了,除非日后能修成大天目术,得观天象变化,方可与神识一争短长。

原承天早就知道,冥界之中虽同样有灵气存在,但因阴气过重,绝大多数生物都无法生存,而能够在此界生存者,无一不是大凶大恶之物,纵是沉沦于此的鬼修大士,亦不敢轻易招惹冥界的大凶之物。

那只灵瞳骨猴,虽算不得冥界的大凶之物,可其瞳光之威已非寻常修士可以抵挡,想来骨猴的主人,必是此界的一位鬼修大士。如今自己既然已经来到此界,便可依照前约,将骨猴放出了。

原承天一声召唤,猎风就迫不及待的冲出塔来,她一双妙目也不知怎的竟闪动绿色光芒来,上下急急的打量着原承天,好久才舒了一口气,道:“主人果然是大功告成了。“

原承天知道猎风一旦心情激动,其目就会闪动绿光,就如同凡间女人会伤心流泪一般,猎风既是鬼修,哪里有泪可流,但其目泛绿光,还是暴露出她对原承天的关切之情。

原承天微微一笑道:“是了,我等终于来到冥界,从此刻起,也不知要经历多少风险,你可要做好准备了,跟着我这个主人,就是要时时吃苦头。”

猎风不以为然的道:“主人一路行来,何曾少过风险危机,还不都是安安全全的过来了吗?依猎看风看,这冥界再凶再险,也比不得凡界的人心诡异。“

此时骨猴也出了金塔,见所处之地果是冥界,神情中一阵惊喜,不过它仔细看过四周,却是脸色大变,原承天的神识虽在四处漫看,又怎能错过骨猴的神色变化,他见骨猴如此神情,也不由心中一紧。

他与骨猴有过一次交流后,对骨猴所用之语已学会了七八成,于是就与骨猴慢慢交谈起来,猎风哪懂骨猴之语,只好凝目瞧向四周,以防不测。

那玄焰不知何时也溜了出来,见猎风警惕的神情,忽的发声一笑,其声大有讥讽之色。

猎风怒道:“你笑我什么?“

玄焰负手立在空中,向四周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道:“果然有些不妥。“然后转向猎风道:”主人已悟出神识,这千里方圆之内,只有要丝毫动静,主人立时就知,哪里还有得着你警惕四周。“

猎风既听它说的有理,立时气就消了,道:“你说这里不妥,却是怎样的不妥?“她也知道原承天与骨猴交谈的语气甚是凝重,显见得是有些不妙了。

玄焰道:“这冥界阴气太重,与我性子不合,是以我纵是周游各大界域时,亦不曾来过这里,但此地的气息,却是大大的不对。不错,就是大大的不对“

“这就奇了,你既没来过这里,又怎知这里的气息不对?“猎风既抓住对方语病,怎能不反唇相讥?

“嘿嘿,此中玄妙,只怕主人也未必尽知,要知道至阴之地,必有至阳之物,冥界中本来遍地生就一种朱果,其果据说滋味鲜美,香气浓郁,可惜这朱果味道虽佳,却是极毒之物,寻常修士,啖了一粒就必死无疑。“

猎风刚才四顾之时,也曾留意过四周的景色,以她的目光,虽只能看到三四里之远,但地上若生有朱果,她必是能瞧得见的。而朱果若真是香气扑鼻,她又怎能嗅不到?

“就算至阴之地产至阳之物,那朱果又岂能遍地都是?”

玄焰冷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何必急着反驳?这冥界朱果虽不能食,可有种冥界异兽,却以朱果为生,就唤做食果兽,而有食果兽存在之地,必有独蒙。”

猎风道:“冥界独蒙的名字,我倒是听说,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此地并无朱果,想也就不会有食果兽存在,既无食果兽,怎会有独蒙?却不知你所说的大大的不妥,却又是何意?又有哪里气息不对?”

玄焰道:“冥界之中,朱果,食果兽,独蒙三物,本是最寻常不过的物事,如今三样皆不见,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对,而此地气息,竟含有丝微的火灵力,这火灵气虽微不可觉,却又怎能瞒得往我老人家?请问冥界之中,何来的火灵力”

猎风正不知该怎样回答,原承天忽的祭出金塔来,脸色凝重之极,道:“我等速速进入塔中,据骨猴所言,此地或有大凶之物,只怕很快就会现身。”

玄焰和猎风怎敢违逆原承天的法旨,立时进了金塔,原承天将身一闪,也进了金塔,但想起骨猴刚才所言,心里仍是不安,琅嬛金塔虽是空间法宝,可此时身在冥界,其天地法则与冥界相比已有些微的不同,这琅嬛金塔是否还有隔断空间之力,就难说的很了。

而骨猴所说的大凶之物,却偏偏具有极强的阴识,只怕这琅嬛金塔,也未必能瞒得过他。

猎风见原承天神色凝重,心里也不免七上八下,她道:“主人,骨猴所说的大凶之物,却是何物?果真是要在此处出现吗?”

原承天道:“此物叫做阴沌,能吞噬冥界万物,凡其所过之地,必成一片荒漠,而我等现在身处之地,岂非正是荒漠,而骨猴也从这四周的气息中,闻到了此物的气味。”

猎风倒吸一口冷气,道:“能吞噬冥界万物,那可不就是冥界之主的存在吗?我等刚入冥界,不会如此歹运吧?”

就在这时,金塔微微一摇,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而更奇的是,金塔外的光线倒是略微明亮了一些,只是四周的景色却也有了变化。

猎风正在奇怪,却听玄焰惊叫道:“不好,莫非我们已经,已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