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苑深深,天色昏沉,远处黑洞洞的,像一只吃人的恶鬼在等着咬碎被舍弃的人。

“八公主,您穿上衣服,不然皇后娘娘该生气了。”

“我本是男儿郎,为何要穿这些?”

“把这些宫婢拖下去,杖毙!”皇后走进来,她在褚裟跟前蹲下来,抚摸着他披散下来的头发,“记住,你是褚国的八公主,以后不要乱说话,不然就得有人因你的失言而死,母后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知道了。”

“八公主,您该喝药了。”陈公公端着药走过来,他脸上的笑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渗人。

“太苦了,我不想喝。”七岁的褚裟打翻了药,他不想喝,也知道不能喝。

“来人,再去盛一碗,老奴给八公主熬了很多药。”

七八个太监按着褚裟的手脚和头,陈公公拿着碗硬把药灌进褚裟嘴里,喝完了药,所有奴才都离开了,只剩褚裟一个人躺在榻上,他看了看自己软绵绵的小手,扣着嗓子眼把药催吐出来。

谁人都知道皇帝宠爱七公主和八公主,可谁知道皇帝的宠爱究竟有几分真心实意?

褚裟偷偷来到御书房门口,他悄悄往里张望,找了个地方躲着,他要等父皇过来后跟他告状。

“父皇,我跟长乐,你最喜欢谁啊?”

“当然是你了。”

“那为什么父皇会把所有好东西分给他一半呢?”

“因为长乐是皇后娘娘所生,父皇如果不对他好一些,皇后对你也不好怎么办?”

“所以父皇最喜欢的人是长盈对不对?”

“对啊,以后你不用让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父皇为你撑腰。”

一直等到褚庄抱着七公主褚盈馨离开,褚裟才从柜子里出来,他离开了御书房。

当时的太子褚宸代皇帝南巡,途遇土匪,被伤了双腿,太医说他再也不能站起来,一国之君不能有残疾,于是褚宸被废,二皇子褚徵入主中宫。

又过了一年,褚国在东夏国安排的暗探头目被杀,国土相邻的褚国与东夏国面上和睦,私下里却暗潮涌动。

前六个公主已经嫁人,只有七公主和八公主还在宫里。皇帝欲让八公主走一趟东夏国,亲自指挥他们安插在东夏国的情报机构。

“长盈还小,性子活泼,心思单纯,实在不适合去东夏国,长乐,只能委屈你了。”

褚裟觉得褚徵怕是被人调了包,褚盈馨有自己的同胞哥哥,用得着他在这里心疼吗?

褚徵看着褚裟的眼睛觉得有点不舒服,虽然他们是龙凤胎,可他这个妹妹从小就心思复杂,不如长盈惹人怜爱。

可他到底是兄长,多多少少还是应该对妹妹好一些,“你放心,等我褚国大军大捷,我会亲自接你回来。”

后来,褚国依靠褚裟提供的情报对东夏国发起战争,果然大获全胜,拿走东夏国三座城池,大将军邬少锦成为了战神,褚徵被皇帝大赏,连皇后都被夸赞管理后宫有功,而褚裟只是坐着马车低调的回了盛京,甚至无人接他。

“长乐,待你归来,我会亲自接你回来。”

“那天长盈肚子疼,皇兄走不开。”

褚裟对双胞胎哥哥也失去了期待,他走东夏国这一趟虽然惊险万分,但收获颇多,褚国的暗探机构已经被他掌握,而东夏国的太子夏长风是他亲手扶持上去的。

当初褚裟离开盛京的理由是为褚国祈福,事实上,他每次去“祈福”都是去暗杀,皇帝的宠爱与信任皆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好歹这次有几分真心实意了。

离开了盛京一年,褚裟的七个皇姐都很思念他,刚一回宫,她们就来找他,带着他去买衣服和胭脂水粉,哪怕他说他不喜欢,但谁让他们是姐妹,她们关心他,在意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想跟他做和睦的姐妹。

“这是桃花妆,你看看,是不是很美?”大公主把铜镜对着褚裟让他看看自己的桃花妆。

褚裟上学的时候,在食堂看见一个男同学画着亮晶晶的眼妆后被雷的外焦里嫩,除了舞台需要,其他时候他真的不想化妆,他愿意尊重舞台,尊重别人的喜好,可惜从来没人尊重他,从来没有……

在这里,他就像大家的玩具,一个人人可以玩'弄的提线木偶。明明他不喜欢什么华美的宫装,也不喜欢胭脂水粉,那是真正的公主会喜欢的,不是他会喜欢的,但他们自以为他们是在为他好,实则是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他身上,来满足自己的“好心”和私'欲。

“来,长乐,你穿上这件粉红色的宫装跟我们去扑蝶,它一定很适合你。”

“等长乐及笄,不知道要有多少王公贵族为了他抢破头。”

褚裟站在一旁,看着褚盈馨被围在中央,他最烦的就是褚盈馨,她善良单纯是因为她什么都有,皇帝和三个皇子都宠着她,其他公主为了利益也吹捧她,皇后为了体现自己的贤良淑德对她也格外照顾。

她偏偏要跑到他跟前嘚瑟,她嘚瑟就嘚瑟,为什么非要跟他玩姐妹情深那一套?明明说了,他不跟傻子玩。

明明,她在他洗澡的时候莽撞的闯进他寝宫,知道了他是男孩,她还问为什么他们长得不一样,还说她会保密,从此变本加厉的装扮他,不停考验他的耐性,谁会觉得开心啊?

“滚开!别碰我,我说了,我不要……”褚裟坐起来,身边没有皇后,没有逼他喝药的老太监,没有非要打扮他的皇姐们,他松了一口气。

睡在厢房的邬少锦听到褚裟的梦语,草草披了件衣服跑过来看看情况,“公主,你怎么了?”

坐在床上的褚裟把脚缩进衣服下摆,宫里都是吃人的恶鬼,他习惯伪装自己了。

邬少锦只看见一抹白快速躲进公主衣服的下摆里,他心头一颤,“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末将,亲兵都被我带进公主府了,无人敢惹我们的。”

“驸马,我怕,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褚裟快速扑到邬少锦怀里,抱着他的背继续说,“我梦见了大火,父皇、母后、皇兄,还有姐姐们,他们都被烧死了,至于我……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被人困在笼子里,有人用鞭子抽打我,他们叫我穿上戏耍人的衣服,他们叫我用朱砂涂脸,我好怕自己就那么死掉了……”

“没事,这就是一场梦而已,明天我们就进宫了,到时候你看见他们都在,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他们都在……”褚裟揽着邬少锦的脖子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邬少锦把褚裟放下,悄悄走出房间,他写了一封密信塞进信筒里后把鸽子放飞。

睡下的褚裟再次坐了起来,捂着鼻子走到香炉前洒了一把毒药,他很好奇邬少锦是谁的人,那就毒一毒自己试探一下邬少锦。

回门那天,褚裟难得穿了身艳丽的衣服,他扶着邬少锦的手上了马车,“我想在宫里住几天,可以吗?”

“好。”

“七姐回宫了,我有点担心她,想多跟她说说话。”

“四国使团已经进宫了,宫中大宴,陛下命我和御林军守着盛京各个地方,防止他们心怀不轨,你也要小心。”

“御林军首领迟无惑……”褚裟抓住邬少锦的手腕。

“他怎么了?”

“你要小心他,这个人见人就咬。”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褚裟放下帘子,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把毒药一点点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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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

盗文网只盗正文,不盗作话,我现在心态贼好,看盗文可以,但你得把我的逻辑思考过程一起看了,不然有些人他就站在上帝视角了,他就觉得裟哥不该有自己的情绪,就像有人不明白裟哥在薛清文(民国谍战)跟前为什么会自卑,一个人人唾弃的汉奸(明明他是为家国大义牺牲自我,有崇高理想却见不得人)在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跟前能不自卑吗?

裟哥在每一个世界都是从婴儿一天天长大成人的,他不是半路过来的,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占了对方的身子就为他报仇什么的,他就是这个人,过去每个世界里的人设都是他自己,他的人生轨迹都是自己亲眼目睹的。

我当初看留言里这个设定的时候就觉得不太科学,如果裟哥没有宿慧,他在皇后的洗脑下早就成为男人壳子女人心的“八公主”,就算以后恢复了身份,他也成不了四皇子。裟哥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男人,但他还要被迫以公主的身份生活,明明喜欢骑马射箭,偏偏要学女红刺绣,被七个姐姐涂胭脂水粉,被她们当娃娃一样换各种漂亮宫装,他会觉得幸福吗?

我找了本医学心理学浅薄的研究了一下(我研究的不一定对,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得出的结论是:无论裟裟经历了多少个世界,最起码他是个男人,他就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幸福的人生。

他当初在寒爷那个世界里,穿女装是为了诈骗,为了生计,人前光鲜亮丽的,自己在家也就是个穿着裤衩子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的邋遢男人,但他现在是一直被迫做公主,没有能放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