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中,钟云斌沉默良久后才接着说道:

“帆哥和嫂子都患病了,孩子还丢失了,帆哥自然也不能继续上班了,于是就直接辞职,要带着嫂子一起去寻找孩子。”

“当时的他们,连路费都没有了,还是我们一群老乡,还有一些热心的工友,一起凑了三千多元钱,交给帆哥去寻找孩子。”

“可是,自从他们离开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后来,听一些有文化的人说,嫂子患病,应该和工厂的环境有很大关系,因为很多板材中都含有致癌物质甲醛,正常人还好,嫂子在厂里上班的时候怀孕,孕妇的抵抗力比较差,所以才会患上绝症。”

“好多老乡和工友,后来就都相继的辞职走了,我们干到过年回来后,也就不再出去打工了。”

云归远皱眉道:

“既然板材中有致癌物,公司为什么不做防护措施呢?”

钟文斌摇头道:

“公司哪会考虑这个,主要是很多人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所以大家也都没在意,少部分知道的人走了,又会有更多的人去进厂,那时出门打工的人太多,很多大厂都是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招工,每天有人进,每天有人出,很多中介公司都是依靠这些大厂生存的。”

“里面的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干,工厂根本不愁招不到人,所以各种待遇都相对比较差。”

沈长卿叹了一口气,才幽幽的说道:

“难怪你一直不支持让灵儿出去打工,宁愿让她整天在家里玩耍,就是不想让她出去吃这个苦吧!”

钟灵立刻立刻抢着点头道:

“嗯嗯,本来好几次我也想跟着其他人出门打工的,可是我爸妈把打工生活说得那么惨,我也就不想出去了。”

钟文斌和钟灵坐在这闲聊了一会儿之后,钟文斌就站起身来说道:

“好了,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回去了,不然,等一会灵儿妈妈要来叫了。”

中秋佳节,家家都要团圆,沈长卿也没有挽留,云归远和陆望晴站起身来相送。

送走钟文斌父女,云归远和陆望晴就一起做晚饭。

因为提前都有准备,所以晚餐也很丰盛,主菜就是酸汤鱼火锅,此外还做了一道红烧肉,炒了一盘辣子鸡,猪肉和蔬菜就直接放火锅煮着吃。

三人围坐在炉子边上,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一边随意的闲聊着,显得非常温馨。

云归远和陆望晴都不停的为沈长卿夹菜,夹鱼的时候,陆望晴还小心翼翼的将鱼刺都挑出来,才放到沈长卿的碗里。

沈长卿吃了一会后,就含笑说道:

“晴儿不必给我挑鱼刺,我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吃鱼还是知道吐鱼刺的,其实,说起来吃鱼还是有鱼刺的吃起来有味道,自己一边吃一边感觉有没有鱼刺,然后再挑出来,这也是一种乐趣,就像吃瓜子一样,若是都剥好了才吃,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呢!”

陆望晴笑着说道:

“奶奶倒是很懂生活乐趣的嘛!好吧,那我可就直接夹给你,你自己小心点哦!”

佳节中秋,月圆人亦圆,三人的心情都还不错,所以都各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吃着,喝着,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常话,显得其乐融融的。

他们都刻意避开了关于陆望晴父母的话题,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

吃过晚饭,三人就喝着茶,吃着花生瓜子,一人还吃了一个月饼和一个桔子,到了八点过钟,沈长卿就对云归远和陆望晴说道:

“我年龄大,感觉有点乏了,就先休息了,你们出去赏月吧!”

两人服侍老人家洗脸洗脚,扶着她到床上躺下后,才一起出门赏月。

走出家门,只见外面的月色确实很好,虽不能说亮如白昼,但是确实比正常的月夜更亮了。

坐在大门口,陆望晴仰起头看着夜空中的那一轮圆月说道: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是今年的月亮却是十五的晚上最圆,看起来就跟没有温度的太阳似的。”

云归远也抬起头看向月亮回答道:

“你知道为什么今年的月亮最圆吗?就是因为今天比较特殊,你回到了自己的家,找到了奶奶,这是一个团圆的日子,所以才会和往年不一样呢!”

陆望晴苦笑道:

“要是月亮也懂这个好了,那样的话,我的父母就不会那么悲惨,我们的今天的团圆就会更完整了。”

云归远沉吟良久后,才缓声说道: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如果一切都按照正常轨道发展的话,你父母都好好的,你也不会丢失,不会被送到孤儿院,婆婆不会伤心,眼睛也不会哭瞎,就不会去医院治疗,也就不会遇到我,那么,我们的人生也不一定还会有交集。”

“若是这样,我们的命运就会在另一条轨道上发展,你会和钟灵她们一起在云溪村慢慢长大,以我们这边的教学水平,考上大学的可能性也极小,会不会成为云溪小学的老师也很难说。”

说到这,云归远稍作停顿后,就接着说道:

“当然,若是那样的话,也是很好的,以我们这边人的传统思想,你爸妈肯定还会继续生孩子,说不定你还会有两三个弟弟妹妹呢!”

“如此一来,这中秋节就是你们一家人的大团圆了。”

陆望晴顺着云归远的话想了想,也大概能想象到那样的画面,于是悠悠的说道:

“这世界没有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为现实,所以我们只能面对现实了。”

半晌后,才淡笑道:

“也挺好,我们能够在这里相遇,现在,无论结不结婚,都注定是一家人了呢!”

说到这,她转头看向云归远说道:

“开始还叫你云大哥,现在看来,我比你大一岁多点,应该是姐姐啊!”

云归远摇头道:

“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有人觉得你比我大,我可不认你做姐姐,你永远都是我的晴儿。”

月光下,能够清楚的看到,云归远家门口的院子边上,种着两棵桃树,桃树外面是一个池塘,就是一个自家的小鱼塘,此刻看起来,颇有几分乡村桃源的唯美感,似乎多了几分诗情画意。

陆望晴不经意间吸了吸鼻子,然后好奇的说道:

“我好像闻到淡淡的桂花香味了呢,这附近有桂花吗?”

云归远点头回答道:

“有啊,就在我们家的后院,看来你对自己家还是不够熟悉啊!”

陆望晴站起身来说道:

“走,去后院看看去,这香味真不错!”

云归远当即也站起来,跟着陆望晴从房屋的边上走向了后院。

房子的侧面有一片竹林,这个陆望晴倒是熟悉的,老远都能看得到,两人在月光下漫步,顺着竹林边上的石板路绕到了房屋后面。

刚走出竹林边缘,只见后面是一片菜地,菜园里种着不少的蔬菜,放眼一看,最显眼的自然的白菜、青菜和辣椒,此外还有一些其它看得不少太清楚的各种蔬菜。

云归远就随手指着菜地的不同地方介绍道:

“那边那一小片像青草一样的是韭菜,边上是小葱,往上一点地方的是香菜,菜园边上有大片叶子的是南瓜……”

随着云归远的介绍,陆望晴一边听着,一边跟着云归远所指的地方看着,听完介绍后,不由小声的赞叹道:

“这么多品种,都是你种的吗?”

云归远当即有点小得意的回答道:

“当然,生在农村,种地可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这些都是婆婆教我种的,家里还养牛,养猪,养鸡,养鱼,也就是说,人活着该有的粮食蔬菜,基本上都能自给自足了,若是实在没钱,只需要买点盐就能正常生活了呢!”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菜地中间位置的挂花树下,靠近了桂花树,香味就变得更浓郁了。

陆望晴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陶醉的说道:

“这感觉真好,真正的田园生活啊!等有时间了,我也跟着你一起种菜吧!”

云归远含笑道:

“不用你动手,你在边上看着就好,种地很脏的,而且手会变得粗糙,有我在,何必要你亲自动手呢!”

陆望晴却摇头道:

“生活哪能坐享其成呀?一家人在一起,就应该一起劳动一起吃饭,那才能体会到真正的快乐,我又不是大小姐,还需要十指不沾阳春水吗?手粗糙怎么了,只要你不嫌弃就行了啊!”

刚说到这儿,就隐隐约约听到远处随风传来一阵小孩子说话的声音,陆望晴就小声问道:

“这么大晚上的,地里还有小孩子在玩耍吗?”

云归远拉起陆望晴的手,一起坐到桂花树下的长条石墩上,然后随口回答道:

“有啊,他们在地里偷东西。”

陆望晴惊讶的说道:

“啊?小孩子偷东西,这习惯可不好啊!”

云归远当即笑着说道:

“别的时候偷东西自然是不好的,可是,今晚却是可以的。”

陆望晴疑惑的问道:

“哦?为什么呢?”

云归远这才解释道:

“我们这边中秋节有偷东西的习俗,当然,偷的都是些小东西,比如地里的蔬菜水果之类的,大人看到了也都不会说。”

“其实,这习俗很多地方都有,只不过大城市里应该没什么农作物,所以就渐渐遗忘了而已,有句话叫‘八月十五中秋节,摸秋不算偷’,所以也叫摸秋。”

“小孩子们也就是图个热闹,感觉一下节日的氛围,我们刚听到的声音,就是他们偷到了一些能吃的水果或者花生之类的,所以就坐在一起享用了,既然是偷,自然就不会大声喧哗,因此我们就只能顺着风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声音而已。”

陆望晴这才恍然道:

“哦,原来乡村还有这样的风俗习惯啊,在城里,大家都只知道中秋节吃月饼,吃团圆饭,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中秋节还可以偷东西呢!”

说到这,陆望晴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云归远问道:

“这事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没少做呀?今晚要不要去偷点什么呢?”

云归远放松的靠在桂花树的树干上,伸手揽着陆望晴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然后柔声说道:

“我今晚已经偷到了啊,你就是我这一生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