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11.Cest la vie的正解

一周后，新学期如约而至。

肖瑜站在班级的最后，看着她面前那些朝气蓬勃的背影——没错，他们的青春活力从相同的校服背影都能感受到，别问为什么——觉得自己似乎苍老了。

新的学期开始，依然有学生代表字正腔圆的国旗下演讲，依然有校长慷慨激昂的动员讲话。一天里陆陆续续去领没发完的新书。学生们得空就叽里呱啦聊天，聊寒假的生活，小别重逢，格外亲切。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像每一个新的学期开始一样。没有人感觉缺少了谁。

果然，地球少了谁都一样转。更何况，江小鸥原本也没有存在感。

肖瑜总是忍不住观察夏诚，总想从他脸上捕捉到点什么，哪怕一点点哀伤情绪都会让她觉得安心了。然而并没有。

中午午休的时候，夏诚主动去办公室找到了肖瑜。

肖瑜带着夏诚去了她谈话御用宝地小平台。

“肖老师，您这一上午总在盯我，盯得我都有点毛骨悚然了。”

肖瑜心想，这小子真是够会察言观色的，但是自己做的有这么明显吗？

“怎么，你心虚了？”肖瑜问道。

“我……肖老师，要不是上次见过了您的男朋友，我都担心你这么少女心，谈恋爱被人给骗了。”

“你这小子，过了一个寒假，怎么更没大没小的啦？”肖瑜板起脸来，看来自己不严肃点说话都没威力了。

“您是不是因为江小鸥转学的事情觉得看我不顺眼呀？还是说，您觉得江小鸥她转学了，我应该流露出非常悲痛的情绪？”夏诚也不再开玩笑。

“开学前，我就是在这里跟江小鸥聊了一次天。我知道你们俩分手了，也知道你再没有联系过她。说实在的，我挺佩服你的定力的。”

“肖老师，其实您一直重女轻男，一直偏向江小鸥。您有没有想过，反过来说，她也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连她要转学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跟我告别。哪怕发几个字也可以。但是一个字都没有。”夏诚说着说着情绪就有点激动了起来。

肖瑜仔细地打量着他，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江小鸥走之前让我跟你说，她一直都爱你。但她不是求复合，她知道你们俩不会再有可能，只希望你跟裴茜茜不要这学期就在一起，至少等到下学期，她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肖瑜一口气说完这段话，长舒一口气，接着说道，“所以你们当时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是真心相爱的，谁也不亏欠谁，现在算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夏诚听完肖瑜说话，居然呵呵笑了起来。他笑得肖瑜一脸懵逼，用眼神给他送出一串问号。

“肖老师，如果校长知道您今天跟我谈话聊了这些内容，估计都能气到七窍生烟。您刚才说的，像是班主任该说的话吗？”

“你这样跟我说话，我已经被气到七窍生烟好吗？你这像是学生在跟班主任说话吗？”肖瑜真是无语了，发现自己确实不擅长做学生思想工作。

“肖老师，那您知道他转到哪个学校了吗？”

肖瑜不确定夏诚问这个问题是何用意，说道，“她好不容易准备开始新生活了，你不要再去打扰她。”

“我就是想知道她转去哪里了，还在本市吗？”

肖瑜说出那所私立学校的名字后，夏诚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沉默半晌，吐出几个字，“这下我们俩可能真的要变仇人了。”

“什么意思？”肖瑜被他说得云牵雾绕的。

夏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肖老师，您还记得之前我跟您说过的，追江小鸥之前跟我一个朋友打过赌，打赌我一定能追到江小鸥。我那个朋友就在江小鸥转去的那个学校。说是朋友，真的就是狐朋狗友。他之前就惦记着江小鸥，现在江小鸥跟我弄成这样了，说不定去了他就会把这秘密告诉江小鸥。唉…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呀，都怪我交友不慎。如果江小鸥知道了这件事，就算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之前对她付出的真感情，她肯定都以为是逢场作戏。那个小女孩儿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犟的很。我跟她，还真是情深缘浅，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肖瑜听完夏诚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冷不丁冒出一句感想，“夏诚，我一直就不明白，你这口才这么好，说起话来旁征博引，出口成章，有理有据，滔滔不绝，为什么一写作文就怂了呢？”

“肖老师，您这一招釜底抽薪，绝对武林至尊。所以您今天找我来谈话，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夏诚真被肖瑜雷到了，这班主任的自由发散思维，太不靠谱。

“好像是你先去办公室找我，我又带你来到这个平台了吧？”肖瑜想了想，回答道。

“噢，我就是想说你能不能别再像上午那样盯我了，我胆子小，害怕。”

肖瑜缓缓说道，“嗯，我该说的也都跟你说了，但我想听的，你好像一句也没说。”

“您想听的是什么？”换夏诚一脸懵逼的看着肖瑜。

“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说一点表决心的话吗？比如，‘老师我跟江小鸥以后还会是朋友’，或者‘这学期开始我会把心都放在学习上’，‘我跟裴茜茜也不会马上开始交往’等等，诸如此类的。”

夏诚耸了耸肩膀，说道，“老师，我只觉得我好心疼你男朋友啊！那位大哥哥那么帅，生活却如此艰辛。你这还是生活在电视剧里呢！”

当晚一起吃饭的时候肖瑜把夏诚的话复述给孙嘉兴时，孙嘉兴直接笑呛了。

“难怪夏诚这么受女生欢迎，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小子年龄不大，倒是很能看透问题。”孙嘉兴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说道。

肖瑜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现在都有点后悔继续当班主任了。”

原来，初二3班的原配班主任，听说自己产假回来得继续当班主任，很是抵触。毕竟还在哺乳期，她不想那么辛苦。即便校长直接说了工作主要由肖瑜干，她还是想方设法托了关系，提出申请哺乳期继续休假。

这是依据了几年前学校下发的特殊制度，当时是为着某个人特制的，里面提出女教师如果有特殊困难，哺乳期可以一直申请休假不上班，按照病假工资标准发薪。但这么多年来，除了那某个人，再也没有人申请过。原配班主任既然又找到过硬的关系申请，校长也没办法不同意。

校长在心里也很怨江小鸥父母，这如果早点说要转学，根本不用闹换班主任这一出。现在倒好，这刚刚宣布了要换班主任，班主任又找了一圈关系推掉不当班主任，这家长带着孩子挥挥衣袖走了。好在肖瑜真是个老实孩子，跟她谈话一动员，就接下来班主任的活儿。

班里的学生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班主任人选会经历如此周折。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短暂的寒假结束了，又要开始家校两点一线的生活。甚至没人关心原先的班主任怎么还没回来上班，仿佛她想休多久就随她休去。同样，如果肖瑜真的被换掉，学生们也会随遇而安的吧。

想想也是，他们有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力，这一个或者那一个，又何必操心太多。

肖瑜有时候会感觉孩子们冷漠，但思量一下，这冷漠何尝不是他们周围的成人们造成的。热血的少年终究会变成淡漠的中年人。

虽然说不出具体是哪里，这学期的肖瑜，已经跟上学期不同了。

“嗯，c'estlavie。”听完肖瑜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后，孙嘉兴深深感慨道。

“晕，你能不能别这么……乱入抒情啊。”肖瑜表露不满。

“怎么了？c'estlavie的意思，不就是‘这就是生活’吗？不应景吗？”孙嘉兴反问道。

“额？是‘这就是生活’的意思吗？”肖瑜表现出很诧异。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是我爱你的意思。”肖瑜感觉在滴汗。

“你这个错误理解，导致你表白错误还是自作多情了呢？”孙嘉兴憋着笑问道。

“那倒是没有。就是，自己这误解很尴尬。”肖瑜讪讪道。

“法语的我爱你，是jet'aime，热大米。”

肖瑜一听孙嘉兴这中文转化顿时乐了，问他，“你对‘我爱你’还挺有研究的嘛！还会说哪些？”

“之前跟着参加过接新娘活动，伴娘团经常让新郎用十种语言说我爱你。我也跟着学习了一下，反正将来用得着。”

“你可真行！”肖瑜由衷感叹。

“什么行不行的，反正到时候也就说给你听。”孙嘉兴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肖瑜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自我平息好几秒才把话说明白，“你知不知道，你这就叫猝不及防撒狗粮的那种！”

“怎么变成狗粮了啊？我看网上形容养对象，不都是叫喂猪吗？是猪粮吧？”孙嘉兴语气中满满的无辜。

“孙嘉兴！你是故意的吧？找揍！”

“嗯，来吧！正好想你了。来小拳拳锤我胸口。”孙嘉兴还真是可咸可甜。

本轮肖瑜完败。完全无话可接。

原来，柔情之力最是生猛，直催你智商为负，巧舌变僵，眼里全是粉色泡泡，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一个人，对方的话从耳朵进去就变成了糖浆。

肖瑜心想，自己最好永远都别赢过孙嘉兴，就在他调的蜜糖里沉溺着，这才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