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钟临岚的心依旧砰砰直跳,一下一下仿佛撞击着耳膜,让她手脚冰冷。

呆呆的坐了一会,随后整个人倒在床上,愤恨的在软垫上捶了无数下,发泄心中的怒气。

等情绪稍微平复,她想起了独留客厅的路楚天,嘴角蓦地一勾,阴沉又冷漠。

苏悟兮,既然你那么倔,那么自大,就让你也尝尝被信任之人伤害的滋味。

整理好妆容,带上一贯的温柔,她拉开房门轻喊道:“阿天,在吗?”

客厅空荡荡的,特意放轻的声音也像是放大了好几倍,钟临岚微微皱眉,又喊了一声,无人回答。

脸上的神色收敛,她不紧不慢的环视四周,在换了的垃圾袋上看了一眼,拉开了冰箱门。

里面除了酒和饮料,并无其他吃食。

她明明记得路楚天带了好几个菜回来,难道扔了?

猜了个七八,钟临岚面色一沉,先是订了外卖,随后在通讯录里找了大约三分钟,翻到了路楚天的号码。

指尖顿了顿,她拨了出去。

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起来,正在开车的路楚天心烦意乱拿出来看了一眼,熟悉的两个字显得缠绵又讽刺。

深深吐出一口气,强压下纷杂的情绪,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跟平时一样,温和有礼:“小岚,有事吗?”

“你走了?”她略显犹豫,不确定的问。

“嗯,国外的生意突然出了一点问题,紧急通知必须回去了,走的匆忙,没有留信,抱歉。”停顿了一两秒,路楚天回。

他的理由有点捏造的牵强,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漏洞,但钟临岚并没有怀疑。

路楚天对她的心思说不知道是不可能的,所以,依照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说谎,估计是真的有事。

想着,她失望的应了一声,不死心道:“楚天,这件事能不能交给你手下的人处理,我想让你陪陪我。”

先前还算平静的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时不时夹杂抽噎,她简略的说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把她骂人那一段掐去,尽说的都是苏悟兮欺负她的场景。

末了,钟临岚状似大度的说:“其实我不怪她,人之常情,就是心里难受。”

路楚天听的五味杂陈,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了通话的内容,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心急如焚的答应,然后再去找苏悟兮对峙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几分,多年的建立的信念轰然倒塌,他微不足道的感情在废墟中起伏挣扎着,企图获得救赎。

牵强的笑了笑,撕裂般的疼从心口处蔓延,他勉强维持常态,拒绝道:“临岚,正是因为他们解决不了,才决定通知我,现在必须尽快赶航班。”

“好,路上注意安全,工作不要太累,身体最重要。”柔声叮嘱的话语在平时无疑锦上添花,但此时此刻只会让路楚天觉得虚伪。

他匆匆挂断。

钟临岚看着退出通话界面的屏幕,嗤笑一声,没有半点伤心之色。

就算路楚天没有时间来陪她,苏悟兮也免不了被质问,足够了。

她慢慢的拿出了一瓶红酒,暗红色在杯中晃荡,如同血液。

她的悠闲惬意跟路楚天的焦躁不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手机被随意扔在座椅上,满脑子里循环的全是钟临岚从小到大的温柔和卧室中的狰狞,让他头痛欲裂。

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再结合刚刚似是而非故意抹黑苏悟兮的通话,早已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他被骗了,自始自终都被蒙在鼓里!

唇抿成了一道紧绷的弧度,路楚天蓦地加快了速度,车如同离弦的箭矢冲了出去。

他肆意发泄着心中存堵的怒意,并没有发现斜冲出来的大货车。

等看到迎面而来的蓝色车身已然来不及,瞳孔紧缩,他扭转方向盘,轿车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往旁边冲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砰!”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无法抗拒的力道一同袭来,路楚天眼前的血色化作了无边的黑暗。

“让开,让开,病人失血过多必须马上送入手术室。”

“麻烦让一让……”

一声比一声急促,护士小跑推着满身血污的男人往手术室冲去,苏悟兮跟在一旁,皱起了眉,满脸凝重。

身为医生,就算没有经过精密仪器,她也能从外表判断出大概的伤势。

头部受到重创,身体多处肌肤受损,右手疑似骨折,失血过多……

一点一点的加起来,路楚天伤的有多重一目了然。

回想照片上的事故现场,惨烈至极,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是一种奇迹。

十几米的距离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路楚天被推进了手术室,苏悟兮微微喘了几口气,身上的白大褂好几处都被血液染红。

从口袋掏出手机,她第一时间通知了袁赫霆,车祸现场惨不忍睹,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几乎毁坏的差不多,如果不是她晚上值班,怕是会错过。

现在最重要的是,通知他的家人,无疑,袁赫霆能够联系到。

嘟嘟了十几秒,电话被接通,男人显慵懒的声音传出:“怎么了?要我去接你吗?”

苏悟兮揉了揉眉心,语速又急又快:“不用,路老师出车祸了,很严重,现在在合诚医院,你能联系到他家人吗?”

“楚天?他出车祸了?”原本放松的语气瞬间紧绷,隔着手机都能感到他的紧张与焦急。

微顿,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对,必须尽快通知他家人,我先守着。”

“我马上来,辛苦了。”挂了电话,袁赫霆一刻不停的通知了楚父楚母,快速赶去医院。

正在处理文件的电脑闪烁着幽幽蓝光,一直未暗。

从公寓到医院花费了二十分钟,楚父楚母还没有到,只有苏悟兮站在手术室门口,听到声响,她偏了偏头:“你来了?”

“嗯,情况怎么样?”男人大跨步走了过来,身上穿着居家的衬衫,显然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在手术中三个字上看了很久,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

尽管路楚天说了绝交,但从小长大的朋友谁又真的能够视若无睹。

闻言,苏悟兮叹了口气:“不容乐观!”

四个字落下狠狠砸在了袁赫霆心中,他周身的气场越发凌人,不容靠近。

她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袁赫霆眼中的冷意稍稍回暖。

大约两三分钟后,走廊处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一对中年夫妇急切的走了过来,看到病房处的袁赫霆,明显眼中一亮。

保养得当,跟路楚天有五分相像的中年妇女一下子握住袁赫霆的手臂,眼中泪意盈盈:“赫霆,赫霆,我家楚天怎么样?他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袁赫霆电话里面只是说路楚天出了车祸,具体情况没有说清楚,可饶是这样就让路母吓的半死。

路父虽然没有说话,可询问的眼神不言而喻。

“路老师车祸受伤很重,现在正在抢救,具体怎么样还要看情况。”柔缓的声音很能安定人的心神。

说完,苏悟兮补充道:“不过叔叔阿姨可以放心,主刀医生是华开盛教授,有他在,成功率可以大大提高。”

路母早在她说前面一句时浑身瘫软,靠在路父身上,原本含在眼中的泪簌簌的流下。

她似乎不太相信苏悟兮所说,求助的看向袁赫霆,试图得到别的答案,又像是想得到确切的肯定。

路父安抚的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自始自终没有开口,焦急之色不加掩饰。

袁赫霆道:“路叔,路姨,她说的是真的,我刚来,具体的情况不是很清楚。既然有华开盛教授主刀,应该没问题,放心。”

安慰的话让路母心中稍定,但却达不到安心的效果。

谈话间路家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将本就不大的走廊围得水泄不通。

原本的安静被彻底打破,变得吵吵嚷嚷的,站在其中,让苏悟兮有种在菜市场的感觉。

她无奈的提高声音:“大家安静,不要喧哗,医院里不准喧哗。请安静,不要打扰到病人做手术。”

她喊了好几声,依旧无人理会,袁赫霆的神色难看起来,沉的仿佛能够滴水:“说了安静,都是聋了吗?”

他的音量不算大,却奇迹般的让周遭快速安静下来。

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他语气不善:“在手术室外吵是不是让你们很有成就感?是存了心想吵到里面做手术?”

路父路母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在刚刚吵得最起的几人身上掠过,其中一个染着黄发,打扮潮流的年轻男子灿灿道:“说的什么话啊,我们只是担心表哥,哪里有害他的心思,可不能乱冤枉人。”

“就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他身旁的中年妇女翻了个白眼。

袁赫霆低笑,尾调上扬,莫名危险:“是吗?”

年轻男子不由自主吞咽口水,正想说点什么解释,一道声音横插进来:“阿天,阿天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钟临岚哭的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