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阴沉起来,没过多久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绵绵的雨稀稀疏疏地打在了落地窗上。苏悟兮呆呆地坐在地上,愣了许久,才缓缓撑着身子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将窗帘轻轻地拉开。

外面虽然暗,但总要比房间黑漆漆的要好很多很多。

只是苏悟兮的眼睛,一时还是没有适应过来。

她又是一夜没能合眼,不是她不睡,而是她一闭眼,就是她孩子那张可爱的脸。

一想到自己失去了孩子,心里就痛得无法呼吸。

她因为光的原因,紧紧闭上了双眼。但刺痛感还是来袭了。

苏悟兮觉得有痛的感觉,反而更好些,更能让她在心里的疼痛稍作缓冲。

苏悟兮现在多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只是可惜,没有如果。她的孩子已经死去,这是她一直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在她的肚子里十个月,生龙活虎的。

当时的感觉,她还清晰可感。

苏悟兮默默地看着雨点打在窗户上,那感觉就是像打在自己的身上。凉意缓缓地浸透在她的身体中,并急速蔓延。

恍惚间,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那个小生命,像是又回来了。

苏悟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平平的,但她依旧能够感受到生命的跳动。

苏悟兮灰蒙蒙的眼睛一亮,难道她的孩子回来了吗?她不可思议地、缓慢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恋恋不舍地看着它。

脸上逐渐呈现出一种温暖且知足的神态。

她的孩子是回来了?

苏悟兮放在肚皮上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又好像回到了当初怀孩子的时候,那种幸福与愉悦,是她今生今世都忘不了的。

苏悟兮甜蜜地笑了笑:“你回来了?小东西,怎么舍得离开妈妈呢?”

苏悟兮正自言自语着,刚刚准备好早餐的袁赫霆推门而入,恰巧就看到了苏悟兮自说自话的样子。

袁赫霆心里一酸,他们的孩子没了,苏悟兮的难过不比他少。只是他还要照顾好苏悟兮,不能再失去她了。

袁赫霆想起以往种种,加快了脚步坐到了苏悟兮的身边。他轻轻地搂住了苏悟兮的肩膀,柔声道:“早餐好了,吃些东西吧?”

苏悟兮幸福地扭过头,笑眯眯地说:“赫霆呀,我们的孩子回来了。”

袁赫霆见苏悟兮的状态不对,再联想到刚刚的话,没忍住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苏悟兮撅了噘嘴:“怎么了呀?我说我们的孩子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悟兮,你是不是太想孩子了,你再说些什么呢?”袁赫霆担忧地看着苏悟兮。

“怎么了?你不信吗?”苏悟兮仰起头,“我可是他的妈妈,他在我肚子里的感觉,我能不知道吗?他真的回来了。”

“悟兮!”袁赫霆提高了声音,只是叫出了她的名字,接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这个伤心过度的女人。

他不忍呵斥苏悟兮,只是沉默了一下。

苏悟兮的脸色有点苍白,但她依旧梗着脖子说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来摸摸看,他真的回来了,真的。”

说罢,苏悟兮的手就抓住了袁赫霆的手,然后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骄傲地笑了笑:“你摸,是不是回来了?”

袁赫霆笑也笑不出来,哭也不哭不得,默默地抚摸着苏悟兮没有任何胎像的小腹。

很平坦,很光滑,但没有曾经他感受过的那样,有孩子的迹象。

袁赫霆张了张嘴,四周都很寂静,苏悟兮期待地看着他,想要得到一些,想要的回答。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袁赫霆不能这么误导苏悟兮,在痛苦的深渊里越走越远。他只能趁早拉醒她,哪怕她很痛苦,但总比沉醉在假象中,永远无法自拔的好。

“没有。”袁赫霆的表情很悲痛,他的头脑异常冷静,“没有了,苏悟兮,孩子没有了,你清醒一点!”

苏悟兮一怔,随即无辜地笑了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奇怪地说道:“怎么会没有呢?他明明就在这里。”

“真的没有了。他死了。”袁赫霆不忍目睹如此的惨状,他微微别过头。

他也不想说出这么残酷的话,可是现实就是如此。他的孩子没了,他也很悲痛啊。

“你在说什么呢,赫霆。”苏悟兮强撑着自己,但那快哭出来的表情,让袁赫霆很是心疼。

袁赫霆没有说话。

“他怎么会没了呢?!”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苏悟兮的声音很轻很轻,生怕惊吓到了自己肚子里已经不存在的孩子。

“他怎么会没了呢?!”她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尖锐的嗓音差点划破袁赫霆的耳膜。

袁赫霆一把搂住苏悟兮,将她的头扣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地抚摸,拍打。

“以后我们还会有的。”袁赫霆的声音不敢太大,他怕吓到苏悟兮。

“不可能……”苏悟兮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明明在我的肚子里,我能感觉得到,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孩子没了,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袁赫霆紧紧地抱住她,想借此给她一点温暖。

“你就是在骗我……”苏悟兮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了,断断续续的话说出来,都让袁赫霆怀疑她下一秒会不会哭断气。

“你在……骗我……”苏悟兮不停地挣扎着,袁赫霆也不敢逼得太紧,只好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扭动,时不时伸出手来锤打他的胸膛。

“悟兮,我们在一起一辈子,孩子会有的。你不要害怕,不要太悲伤,好吗?”袁赫霆不停地安慰着她。

苏悟兮似乎听进去了他的话,闹了一会以后,双眼空洞地缩在袁赫霆的怀里,轻声地抽泣着。

袁赫霆环着苏悟兮的手,能够明显地感觉她瘦了。

“可是他不会回来了。”苏悟兮的声音有些沙哑。

袁赫霆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对不起。但是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没有了,我们再要,好吗?”

“可是他还没有健康地长大,没有好好地看这个世界一圈,也没有……叫我一声妈妈,他就走了啊……”苏悟兮的声音轻得不像话。

袁赫霆扣紧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

“没关系的。”他干干地说道,“一切都有我在,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苏悟兮没有说话,依靠着袁赫霆,深深地呼吸着,她被熟悉的味道包围,这至少能让她心安一点。

她何尝不知道孩子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她总有种孩子还在的感觉。如果不是袁赫霆的断然说辞,恐怕她还沉溺在虚雾中。

“我好怕……”苏悟兮颤抖着。

袁赫霆松开手,他抓住苏悟兮的肩膀,轻轻地吻了吻苏悟兮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脸颊。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苏悟兮,他还在,没关系的。

苏悟兮的心还不知道安置在何处,她茫然地接受着袁赫霆的亲吻,感受着他的气息。

虽然心很痛,很凉,但至少感觉到些许的温暖。

至少……不是她一个人经历这些。

袁赫霆的气息让她感到心安,一天一夜没有睡觉的她此刻竟有些困倦,眼皮稍稍一搭,她的身子就歪进袁赫霆的怀里。

真的很安心……

苏悟兮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逐渐地沉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又看到了她的孩子,只是她的孩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哭也不闹,闭着的眼睛忽然就睁开了,孩子咯咯咯地笑了,随后他就慢慢地消失了……

苏悟兮想抓也抓不住,只好在梦的迷境里胡乱打转。

袁赫霆看着苏悟兮进入梦乡,小心翼翼地将她搬到床上,深怕搅醒她。袁赫霆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

苏悟兮看上去睡得并不是很好,没过多久脸上就沁出汗来,脸色苍白得很,眉头还紧紧地皱了起来。

袁赫霆想把她的眉毛抚平,却见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袁赫霆一时有点紧张,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以后才稍稍地安心了一些。

也不知道她在睡梦中看到了什么,这么紧张。

袁赫霆叹了一口气,悄悄地握住了苏悟兮的手。

袁赫霆很小心苏悟兮,生怕她出什么事情,于是时时刻刻地看着,见她沁出了汗,也用手轻轻地抹去。

尽管苏悟兮睡得并不好,但也好过彻夜不眠的好。袁赫霆看着她并不安稳的面容,心里怎么也算有点安慰。

苏悟兮一觉睡到下午,她醒的时候,天已经掀亮了,雨也停了好久的样子,落地窗上的雨水都干了,留下印记。

苏悟兮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平静,十分平静。好像睡前那一些感觉完全就是不存在的。

苏悟兮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袁赫霆刚刚煮好粥端了进来,一看到苏悟兮这副模样,心里就揪得紧紧的。

苏悟兮听到脚步声,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她的面容憔悴得很。

“吃点东西吧。”袁赫霆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搂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