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4章 青衣的自白（下）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地上，虽然关于青衣靠近我的目的之前我母亲就已经戳破，我也怒叱过青衣，然而，当时他的回答虽然带着我很容易往肯定的答案上想，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正面说出来，现在终于是一切都横陈在了我的眼前，我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

这就是一场阴谋，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青衣从一开始就对我莫名其妙的好果然还是有着不一样的目的，只能怪我那时幼稚，还以为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呢。

可笑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缘分？

我死死咬着自己的牙关，几乎是捏着鼻子继续看了下去，也想看看我的这位青衣“兄弟”之后又走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关于我那位命中注定的敌人的父亲的死，我想，必然是和天道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我也了解一些事情，当中种种，可以预见，事实上，制造意外让葛家的一个个的死绝天道盟已经尝试了太多的方式了，也做了无数的准备，那一次，只不过是侥幸成功了而已。

但，这已经足够了。

后来，一切果然还是没能跳脱天道盟的预料，我的那个敌人果然遇到了麻烦，情况也恰如天道盟预料的那样，那小子身边已经无人可用，就剩下一个废了的周神算和李长生，而这俩人，除了找天道盟，还能找谁呢？

就这样，我几乎是以一种毫无破绽的方式出现在了那个人的身边。

临行之前，内门的长老们都见了我，他们告诉我，我的成长还是太慢了，我需要狂风暴雨，而我……命中又没有那么多的狂风暴雨，只有那个小子注定是个招惹是非的主儿，他不寻是非，是非也得找上他，护持在那小子的身边，我将有无数的机会来提升自己，至少，在我和他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不是翻脸的时候！

这些我都记下了，然后，我终于见到了他，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原来叫葛天中。

说实话，初初见到他的时候，我有些失望，他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而已，看人的时候不好意思盯着别人的眼睛看，看久了会脸红，也有些腼腆，我实在很难把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和葛家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就我所认识的那些葛家的男人，哪个不是慷慨悲歌之士？而他，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已。

可是，后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一点点的改观了。

他瘦弱的身躯里面有一种让我震惊的力量，一个从未经历过死亡的人，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为什么能够在热血奔涌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去冲锋陷阵，或许，他身上还是有着葛家人那原始的力量吧，那种力量发于心。

我开始深入的去了解他了，一次次的了解，一次次的被震惊……

直到，他遭逢了八世厄运的时候，我知道，我初心变了。

那时候，我应该去保护他，他不死，我才能借他的灾难磨砺我，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可当时，我根本没想那么多的事情，只觉得很焦急，义无反顾的就去了，星夜兼程，马不停蹄。

从他家里回来以后，我沉默了，闭关了很久，因为我窥测自己的内心，我知道，我已经认可了这个人，在共患难里，我终究还是对他产生了情义。我不是一个义薄云天的人，对于一个怀揣着拯救苍生梦想的人来说，义气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可是，我真的无法悖逆我自己的内心，我热爱着我们之间的友谊，也热爱着那支让我热血沸腾的队伍，每一次和他们同生死共患难并肩而行的时候，我体内都有一种力量在翻滚！

孤独与情义之间，我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是的，我放弃了自己最初的立场。

那时候我在想，为什么我就非要和他生死对立呢？为什么一山不能容二虎呢？我与他有着共同的梦想，他虽然激烈，但心中其实存着正义，我们其实可以一起并肩走下去，一起为这天下苍生做事，一起改天换日让这人间变了模样！

于是，我放弃了自己的阴暗，满腔赤诚的与他交往。

无奈人怎能真的胜得过命运呢？

他的成长，终于还是引起了天道盟的忌惮，当我得知外门欲对他下手的时候，那一天我着急了，我知道，该来的冲突还是来了，而我，也做好了选择。

我，坚定我的看法，我仍旧要为他与这天道盟斗上一斗，如果我们赢了，或许……就能摆脱一切了。

可是，我最终还是失败了，当我重新出来的时候，他……已成魔。

那个时候，我知道，我与他之间再无任何缓冲的余地了，本欲与他并肩战斗，一起行天道，可他半路弃我而去，那我也就只能自己孤身上路了，走上我原来的路，除他而后快。

只是，这一切又如何容易呢……

这一路追寻，一路厮杀，心魔横生，走来终究不容易，最终我还是失败了……

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我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呢？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吧，不必在为了这所谓的正义与自己所正视的人刀兵相见，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青衣的血书写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已经凌乱的很厉害了，很显然，青衣写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命悬一线，气若游丝了。

不过，他的内容到了这里还没有到尽头，在那墓门的台阶处，还有一段文字。

我几乎是踩着这些血字一步步走到那墓门前的，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心也一样在滴血，到最后，我终于停下了，也看清了最后那一段凌乱的文字。

“小天，请原谅我还这么叫你，在我心中，你其实始终都是我的兄弟，可惜，我们终究还是走上了不一样的路，情分还在，无奈路不同，只能彼此厮杀，我也无法继续看着你荼毒生灵，杀你一人，救千万人，吾往矣！或许，当我真正留下你的尸首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之间的痛苦就会解决了，而对着你的尸体，我也可以坦然的说，沉睡中无法为祸的你，是我的兄弟。

不过现在看来那一幕一定是不会发生了，因为倒下的是我，但我还是希望，你也能如我一样，仍旧把我当兄弟。

对不起啊，有关于接近你和我让你返回天道盟的事情。

其实，我知道，你一定会不死不休的继续回来找寻我的尸体的，以你的眼力和手段，想必如果用心的话，一定能看得出这个地方的不同寻常之处的，届时，你必然会深入这里，我想……这些文字到了最后你大概是能看得到的吧？毕竟，我曾经是你的兄弟，后来是你的敌人，如果你连重返故地，再来寻一寻我的尸体的欲望都没有的话，那我也未免太失败了……

这一刻，真的很轻松很轻松，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也好久没有如此平心静气的与你说话了。

不管怎样，你是我的兄弟，若你放下屠刀，忘记仇恨，我还与你并肩前行，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若你执迷不悟，今日我若不死，来日必取你项上人头。

就这样吧……”

这就是青衣留下的所有内容了，看完以后，我双目赤红，不禁仰头轻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悲凉，缓缓说道：“回到从前？青衣，我们还怎么回去？你是我的兄弟，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周敬他们已经死了，味道变了，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所以，若你真的没有死在轮回路上，那，下次相见，我们还是得刀兵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