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在桌前,动都没动的易之虞终于说话了,话音里带着笑,却比他不笑的时候更渗人些。

“真是好大的口气。”

没来由的,说出衍州城里皇帝也未必大得过他主子的刁奴,竟然发了慌。皇帝是远在天边的,主子是不在跟前的,只有眼前危险的人实实在在看得到。

却突然峰回路转。

易之虞道:“我跟你走。”

刁奴愣一下,又得意起来。果然还是得拿主子来压压他,他就说着偌大衍州城里就没有不怕他主子的。

皇帝再大,能管的了天下每一块地方?

“算你识相,那就带走吧。”

“可以,不过,只我一人。”

刁奴愣住,刚要说不行,后颈似被一股力量扼制住,强烈的生存欲望忽然激起,他改了口:“行,那就你一个人。至于那位,可以放他走。”

易之虞又笑了。

束在刁奴脖子上宛若死亡的压力骤然消失,他庆幸起来,幸好没说出把那人也留下的话。至于少爷怪罪,去他的吧。眼前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

“时候不多,你们先回,不用等我。”

燕青和燕朱两人怎么会让自家的主子在自己面前轻易被带走,两人刚一动,被荆照秋拦住。

“不用,让他去。”

“喂,你怎么这样啊?”燕青不高兴。凭什么他们主子被捉去,这一位一点儿都不担心。还是每天睡一张床的,心肠怎么这么硬!?

“我怎样?你说说。”荆照秋反问他一句。

“你……你……你冷血!”燕青你了半天,最后骂了句荆照秋冷血,气呼呼地别过眼去,再不看他半眼。

荆照秋摇摇头,看燕朱。

“那你说说。”

燕朱不像燕青那么冲动,但心里仍有些微词。他们忠心于主子,自然希望主子身边的人也能全心全意对他。

“笨死了。刚还觉得你们聪明,这会儿全笨死了。你们的主子花招比你们加起来都多,难道还怕了那张哲书不可?就凭那几个人能拦得住他?况且,他主动就范,必是有理由的。”荆照秋摇摇头,心道,怕是要让谋逆之罪成为铁证如山,“他让我们先回,不用等他。意思还不清楚吗?”

燕朱一时犯傻,确实没听明白。

“收拾东西,回京。”

荆照秋说完,转身就走。

燕青在后面喊:“那主子……”

“他跟得上。”荆照秋头也不回。

当日,燕青燕朱虽充满疑虑,但仍听从荆照秋的话收拾行李,三人先行出城往京城去,只是驾车的速度放慢许多,一路上也留了许多标记。

当夜,荆照秋在车厢里呼呼大睡时,燕青坐在车外气得半死,被燕朱推去睡觉。

“你睡吧,我守夜。”

燕青哼哼两声,指指睡着的荆照秋:“你看他!”一点儿都不担心,睡得和猪一样。

燕朱无奈地摇摇头。

“你啊,瞎操心。人家的事,你怎么说的清楚。”

燕青刚要说什么,听得里面似乎翻了个身,便闭上嘴不说话了。

没睡着的荆照秋睁开眼,摸l摸肚子,小东西,他好着呢,不需要担心对不对?随即,眯上眼睛。恍恍惚惚中,终于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清晨,睡梦中的荆照秋忽然有所感,猛然睁开眼,正看到坐在他面前的易之虞。

“回、回来了啊?”

“嗯。”易之虞脱了身上沾了露水的外衣,另换了一件,靠在荆照秋身边闭上了眼睛。

眼底有青青的印子。